沈天舒确认了平娘没有大事之后就先行离开了,她当时碍着在场人多,没有给平娘诊脉,将明卉留下看着点儿,自己先行回去了。
她回到双棠院还没坐稳当,就见明卉一脸纠结地从外面回来。
“怎么了?”沈天舒见她神色不对,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诊错了病,“很严重么?”
明卉小声道:“受伤的事儿倒并不严重,大夫跟姑娘说得八|九不离十,用药酒揉开,好生将养就是。
可大夫诊脉之后说,平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次受伤,引得胎像不稳,给开了安胎药,让平姨娘卧床休养。”
“怀孕了?”沈天舒也着实没料到这件事。
但是算算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自打年前,沈仲磊跟许氏闹别扭后,就经常宿在平娘房中,如今平娘有了身孕也在情理之中。
杨嬷嬷闻言道:“平娘也太马虎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都生过孩子了,自己有了身孕怎么会不知道?还去拉架,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孩子考虑啊!”
“父亲膝下本来就子嗣单薄,只有元麟一个男孩儿,如今平娘怀孕本来该是大喜之事,谁知竟然一上来就是个坏消息。”
沈天舒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吩咐下去,一切以平娘跟孩子的安危为重,去请城里最好的妇人科大夫,需要什么给什么,一定要为父亲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平娘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整个人都傻了,简直是欲哭无泪。
她深知许氏善妒,能让她生下沈云蕙已经实属不易。
沈云蕙出生后,许氏就让她连着吃了七八年的避子汤,之后才渐渐放松了警惕。
也正是因为吃了这么久的避子汤,所以平娘的葵水一直都不太规律,有时候一来就是半个月,有时候又几个月都不来。
所以这次间隔一个月没来葵水,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哪里能想到,时隔十几年了,自己还能再怀上孩子。
忆梅将大夫送走之后,转身回屋就见平娘双手覆着小腹,正在默默地流泪。
“姨娘,这是该高兴的事儿,您怎么还哭了呢!”
“都怪我不小心,没能保护好他……”平娘悔得肝肠寸断,眼泪很快就浸湿了枕巾。
忆梅赶紧帮她擦拭着眼泪,努力宽慰道:“大夫只说让保胎,就证明孩子还有希望,小少爷都没放弃呢,姨娘怎么就先放弃了呢?”
“对,我得争气,我得努力保住孩子。”平娘突然间来了精神,“不光是为我老来有个依靠,也为云蕙能在娘家有个兄弟做靠山,免得她以后嫁去婆家被人欺负……”
平娘怀孕又受伤,需要保胎的消息,沈天舒自然不敢压下来,请来城中最有名的妇人科大夫管兰生给平娘诊脉,确定怀孕并且胎像不稳之后,就立刻派人去告知沈仲磊。
沈仲磊接到消息,立刻从衙门赶了回来。
他如今正值壮年,膝下只有三女一子,着实太过单薄了些。
尤其是沈元麟出生之后,府上近十年没有再添丁进口,也让他时常想起来就在心中嗟叹。
如今乍一听平娘有孕,喜出望外,谁知紧接着就是不好的消息。
今天早晨的情况太过混乱,沈仲磊根本没注意到平娘的存在。
若是搁在平时,平娘被许氏踹伤,沈仲磊最多也就是安慰几句,叫人给买些滋补品也就罢了。
但如今平娘怀有身孕,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就不一样了。
沈仲磊匆匆从衙门赶回来的时候,在平娘门口正撞见大女儿沈天舒。
“舒儿,你在这儿做什么?”
姨娘怀孕,虽然也是喜事,但是兜头撞见已近婚龄的大女儿,还是让沈仲磊有几分不好意思。
沈天舒道:“如今母亲还未将管家的差事收回去,平姨娘这边受伤,她的丫鬟只好来找我请大夫,我原以为只是皮外伤,叫人去请大夫来看。
没想到大夫竟说平姨娘有了身孕,而且因为受伤导致胎像不稳,我又赶紧叫人请了管兰生管大夫过府,确认之后就立刻叫人去通知您了。”
沈仲磊一听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如今沈天舒管家,出了事下人自然是去找她。
沈天舒的处置也毫无问题,既然连管兰生都请来了,那肯定也不存在误诊的可能了。
“父亲先去看看平姨娘吧,她肚子里到底是咱们沈家的骨肉,希望孩子能够保住才好。”
沈仲磊闻言赶紧进屋,见平娘面色憔悴地躺在床上,赶紧上前坐在床边道:“平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平娘一看到沈仲磊,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决堤了。
“老爷,都是妾身不好,竟然连自己有孕两个月都不知道,没能保护好孩子……”
“这怎么能怪你呢!”沈仲磊一把抓住平娘的手,安慰道,“你别哭,放宽心,听大夫的话,好好吃药,孩子肯定会没事的。”
沈天舒在外屋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刚才已经趁着没人注意,给平娘诊了一下脉。
管大夫开的方子没有问题,但最早今晚,最迟明日,平娘这一胎,肯定是要保不住的。
不仅因为这次受伤,平娘原本的身体也有很大问题。
许氏这一脚,只是让时间点提前了罢了。
即便没有这一脚,平娘也没办法安稳地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很大概率会在三四个月的时候滑胎。
但是偏偏就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样的事。
连沈天舒都不由感慨,许氏当真是以前不积德,如今什么报应都找上门来了。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平娘小产了。
稳婆出来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屋里屋外的下人们登时哭成一片。
沈仲磊悲痛欲绝。
沈云蕙更是扑到沈天舒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平娘整个人反倒像傻了一样,只怔怔地看着帐顶,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安静得骇人。
孩子从体内流走的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有多恨许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