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瓖、姜瑄兄弟俩,以前分别是大明的总兵和副总兵。
历次征战,他们手里的兵所剩无几。李自成杀到大同,姜瓖立即投降,即便投降也差点被李自成弄死。
李自成强行解散姜瓖的部队,又派心腹驻守大同城。
满清杀来之前,姜瓖实质上已经背叛李自成,正好顺势投靠到满清那边。
此后,重新招募旧日家丁,兄弟俩的骑兵加起来才三百余骑。
姜瓖、姜瑄兄弟渡河南下,他们这三百余骑,被编为一个骑兵队,负责劫掠孟家庄至新蔡一带。
“兄长,不对劲啊!”
奔驰数里之后,姜瑄追到姜瓖身边:“麦田的杂草,已经快长到麦苗深了,至少半个月以上没有农夫打理。且这一路行来,民房全是空的,此地百姓早就不知躲哪去了。”
“躲避灾祸,实属正常。”姜瓖说道。
姜瑄问道:“那些空房子要不要烧掉?”
姜瓖并不回答,而是问道:“你觉得鞑子能赢吗?”
姜瑄惊恐,压低声音说:“兄长莫要胡言乱语,大清便是大清,哪来的什么鞑子?”
“老子却忍不下去了,”姜瓖咬牙切齿道,“你我兄弟皆生于大同、长于大同,鞑子占了大同之后,烧杀抢掠什么事情没做过?山西百姓大旱多年,本就没什么粮食,这点口粮也被鞑子夺去!”
姜瑄也不装了,语气冷静道:“兄长不要家人了吗?”
“大丈夫在世,顾不得那么许多。”姜瓖说道。
姜瑄吐了一口浊气:“那我便陪兄长闹一场,咱们投大同军去。咱们姜家世居山西大同,南方的国号便是大同,岂不暗合天意?”
鬼的暗合天意,利益而已。
他们想要反叛满清,确实有厌恶的成分,确实有民族大义的成分。但真正让他们做出决定的,却是被另一个汉奸抢走兵权!
那个汉奸叫吴惟华,兄长是大明恭顺伯。
一听这个爵位,就知道必为异族,吴家祖上是归顺大明的蒙古人。
吴惟华的兄长被李自成拷饷打死,满清入关之后,这货立即出城跪迎。又主动请缨,跑去山西、陕西招降,再进献女子给阿济格。
最近,甚至打主意把侄女嫁给常鼐做妾。
常鼐是刚林的弟弟,刚林又是多尔衮的心腹。
吴惟华这一番操作,迅速被满清封侯。又在驻守山西期间,抢走姜家兄弟的部队,姜瓖、姜瑄如今只剩手里三百多个家丁。
而且,吴惟华还抢了姜家的田产,那是姜家祖上侵占来的军田!
山西遍地荒无人烟,为啥还要抢田呢?
因为姜家的田都是好田,有水渠可以灌溉。
投降满清一场,混得比在大明还惨,这汉奸不是白做了吗?
反他娘的!
“兄长,那边有炊烟!”姜瑄呼喊道。
兄弟俩带着骑兵奔驰过去,却是分田以前的大户宅院。
原主人作恶多端,已经被农会镇压,大宅用来做村里的办公场所,同时兼做村里的学校。
大宅围墙外一圈,都挖着壕沟,围墙上还有人放哨。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院墙内传来朗朗读书声,围墙上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这些百姓,有的持着木枪、竹枪,有的持着锄头、扁担,毫不畏惧的怒视姜家兄弟带来的骑兵。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姜瓖侧耳倾听那读书声,突然大笑:“从山西来此已两月,第一回听见有孩童读书。”他扭头问弟弟,“你忍心放火烧了这屋吗?”
“走吧。”姜瑄叹息。
他们的家人在山西,但各送了一个儿子去北京。
家人或许不会死绝,可背叛满清之后,北京的儿子肯定没啦。
策马奔驰一阵,姜瑄说道:“便是做客,可要带些薄礼。咱们先降李自成,复降那满清鞑子,如今又来降赵皇帝。若不带一份薄礼,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说得好,礼节得齐全。”姜瓖笑道。
兄弟俩立即调转方向,朝着友军的抢劫范围奔去。他们身后,则升起狼烟,那是村民发出的示警信号。
当天下午,二人遥遥撞见刘芳名的部队。
这个村落的百姓,也集中住在几处大寨,刘芳名的骑兵没有攻打,而是一路点燃空置的民房。
并且,故意踩踏麦田,毁坏赵瀚治下的庄稼。
“刘将军!”姜瓖隔得老远就大喊。
刘芳名策马过来汇合,笑问道:“你们二位怎来了?”
姜瓖说道:“探马遇到伪同的火铳骑兵,我连忙就带兵过来了。”
刘芳名连忙伸脖子张望,问道:“没追上来吧?”
“没有。”姜瓖骑马过去。
刘芳名说:“要不咱们一道,人多些也好办事。”
“正有此意。”姜瓖笑着说。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姜瓖突然加速,拔刀朝着刘芳名斩去。
刘芳名躲闪不及,下意识抬臂格挡,被当场砍断半只右手。姜瑄也杀过来,一刀将其斩落马下。
历史上,多次镇压宁夏起义,历任满清定西将军、四川提督、江南右路总兵,还在崇明击败郑成功的大汉奸,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便死了。
“杀!”
姜家的骑兵冲锋过来,杀得刘芳名的骑马措手不及,处于后方的全部骑马遁逃。
姜瓖一边冲杀,一边喊道:“丢掉兵器,投降不杀!”
一刻钟之后,姜瓖不理已经逃远的溃兵,对那些投降的骑兵说:“你们的主将已死,回去还有甚前途?莫要再给鞑子当狗,随我一起去投了赵皇帝!”
愿意投降的,自然是想活命。
姜家兄弟提着刘芳名的脑袋,带着将近四百骑兵,另外还有二十多匹战马,一路狂奔朝着上蔡县城而去。
半道上,他们就碰到曹变蛟,曹变蛟正率领龙骑兵追杀来犯之敌。
“全军下马,扔掉兵器!”
姜瓖自动解除武装,然后提着刘芳名的脑袋,单枪匹马跑过去投降。
曹变蛟笑道:“嚯,原来是姜兄弟。”
姜瓖把脑袋抛出:“刘芳名的首级,略备薄礼,请曹兄笑纳。”
“好说,”曹变蛟问道,“来袭扰的骑兵有多少?”
姜瓖详细说道:“三四千,都是大明边降的家丁。开封府的兵力在往西华县集结,祖大寿为守城主将,吴三桂为副将。这次出来劫掠袭扰的骑兵,便是吴三桂带队。至于鞑酋多尔衮的主力,已经向东去了,我也不晓得去了哪边。”
这属于重要军事情报,曹变蛟派人去新蔡报信,新蔡会给赵瀚送去军情。又对姜瓖说:“带兵跟我走!”
姜家兄弟,跟随曹变蛟直奔上蔡。
龙骑兵在此集合之后,根本不理入境的敌骑,把吴三桂当做一团空气。他们略作休息,便直奔郾城,去见第六师的师长江大山。
“多尔衮带着大军东去,必是要跟陛下打大仗,”曹变蛟说道,“我军当趁机进攻,不可被那些肆扰地方的敌骑所惑!”
江大山迟疑道:“万一这是多尔衮在引诱我们出兵呢?”
曹变蛟想了想说:“也有可能。”
江大山说道:“以防万一,得跟第七师合兵。”
黄顺的第七师,从叶县出发,早就已经夺取襄城。接到赵瀚的军令,便一直驻扎襄城不再前进。
曹变蛟带着投诚的姜家兄弟,撒出骑兵到处打探,确定方圆数十里没有满清大军。江大山这才跟黄顺约好,一西一南,同时朝着临颍县进发。
不搞任何花活,两个正规师,五十门火炮,对着临颍县城就开轰。
这里的城墙,比济宁、商丘差远了。
仅大半天时间,城墙就被火炮轰塌,一万多大同步卒从缺口冲进去。
守将是孙传庭的旧部贾汉复,还没等城墙倒塌,他就带着家丁弃城而逃。不逃不行,他那点兵,只能守城,城墙塌了绝对守不住。
听着隆隆炮响,贾汉复心惊胆战,他已经后悔投降满清了。
五百龙骑兵被撒出去探马,剩下二千龙骑兵,还有姜瓖的四百家丁骑兵。早就在城北等着,看到贾汉复带兵逃跑,曹变蛟立即率领骑兵冲过来。
贾汉复想了想,叹息一声,勒马下令:“都降了,跑不掉的。”
几个龙骑兵过去,将贾汉复给捆起来,灰头土脸拖到曹变蛟面前。
“贾兄弟,多年不见啊。”曹变蛟笑道。
贾汉复无奈说:“被俘之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都是熟人,用不着客套。
第六师、第七师,拿下临颍继续进发,直奔祖大寿驻守的西华县而去。
那里的敌军可多得很,除了降兵降将,还有河南本地贼寇,乌七八糟足有好几万人。
探知大同军有数十门火炮,祖大寿感觉县城没法坚守。干脆把吴三桂给召回来,等着大同军过去,然后出城打上一场。
不打就得撤退,撤至许州(许昌),那里的城墙更经得起火炮。
否则的话,几万人窝在小县城里,被火炮轰上几天,军心士气将直线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