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陌在与苏婼签订契约的第三日下晌,收到了来自前往伍儿屯寻里长的护卫的回禀。而恰巧此时他又迎来了宋泯。
“我已经回禀家父,家父敬重苏少卿为人,也赞赏世子重情重义,已应允派遣出我的二叔公前往苏家执教。不知世子以为,我二叔公可当得起这份差事?”
韩陌饶是心里有准备,听到这儿也由讷然……
宋泯的二叔公宋怀云,是宋家七进士之一,一入仕便入了翰林,后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他不喜官场那套,年方三十便辞官归府,潜心学问著作等身,四十岁上又迷上了金石,侍弄花鸟虫鱼,十余年过去,如今一手篆刻的工夫乃举朝闻名,是当朝有名的雅士。
让这样的人去教苏祈——不是韩陌瞧不起苏祈,那小子确实也聪明,品性也算赖,可到底根基太差了,让宋怀云去教他,多少有些屈材呀!这根本就轮不到他韩陌挑三拣四的吧?更别说苏家了!苏绶只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苏祈还能摊上这么个好老师吧?
他顿时清起了嗓子,说道:“这是,宋伯父的意思?”
宋泯弯唇:“同样也是我二叔公的意思。”
行了!
韩陌心里踏实了,也有谱了。
想了下他道:“既然你们宋家这么有诚意,那么容我进趟宫,明日给你个准信。”
宋泯颌首:“那就这么说定了。”
送走宋泯,韩陌在檐下站了片刻,就骑马进了宫。
关于和宋泯约定的那件事,他当夜回去就跟镇国公通过气,镇国公虽然有些惊讶他要还苏家这么大一个人情,但是也不反对他的做法,并且替他做过评估,皇帝虽说不曾理会王家与宋家的名声地位之争,但是凭皇帝向来任人唯贤的态度,没理由放着宋家的人才不用。
韩陌原本也是想看看宋家推给他的夫子究竟是何人,宋家一向对权势没太大欲望,说不定跟王家的矛盾也只是一时气头上。
他没想到宋家竟然推的是宋怀云,宋怀云可是实打实的进士!是给皇帝和皇子们讲过学的翰林学士!
他来头这么大,学问这么深,推出这样的人作为跟他交换的条件,这都不能说是有诚意了,简直就是把韩陌逼上了风口浪尖!
他宋家都已经这么有诚意,那他答应让宋泯的叔叔去中军都督府辅佐镇国公,他能不拼命办到吗?
东宫里的掌事太监常春正捧着副玉盏自宫内走出来,迎面见着韩陌,便加快了些步伐走上来:“老朽眼花,老远地瞧着眼熟,猜想是世子来了,还果然是!——世子可有些日子没进宫了,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常春是太子的人,虽是对韩陌亲热,韩陌可不敢不把他当回事,拱了拱手道:“顺天府事忙,就没顾上来给殿下请安。殿下他好么?”
“殿下也忙!世子稍候,等老朽去通报一声!”
常春转身进内。随后便听见太子的声音传出来:“让他进啊!本宫还没召见过衙门捕头呢,传他来我看看。”
韩陌十分无语,收到常春在门下的一挥手,他便勾着脑袋进门了。
太子照旧盘腿坐在炕上,一手执笔,一手执卷,旁边小炉子上还煮着茶。
韩陌刚行了礼,他就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打量过来一会儿,然后指着炕桌对面:“坐吧。”又道:“听说你在顺天府破案如神,一连办了好几个人命案,如今京城对你又有了新的评价。”
韩陌道:“您听谁说的?”
“林逸啊。”
韩陌闻言挑眉,把凑近的身子又收回去:“他呀。”
“怎么,你对你的上司不满意?”
“当然没有。”傻子才会当着他的面承认。
太子又睨过来:“我看你做个小捕头也挺好。天天有事忙,你娘也不用担心你出去闯祸了。”
“殿下!”韩陌不能认同这话,“合着臣天天忙着给老太太找狗,帮儿媳妇捉奸婆婆,这些您全没听说呢?想臣当初在东林卫学会的那套查案的手段,如今全干了这个,您不觉得屈材了吗?”
太子撩眼:“你跟我嚎有什么用?皇上不是有话给你吗?办好了才能回东林卫。”
韩陌瞧着他批了几个折子,就道:“殿下,有件事我要求您开个金口。”
“有话就说吧。”
韩陌便把来意讲了:“不瞒您说,我受了宋家一个大人情,这件事关系到我能不能尽快回到东林卫。恰巧我听说父亲在中军都督府需要增加个文官,我就想,您能不能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把这个缺儿替臣讨了来?”
太子斜眼打量他:“你这是公然撺掇我帮你走后门?”
“当然不是!主要是,有人才不用,也是浪费啊。这本来就是个国好我也好的好事。”
太子抻了抻身:“既然是镇国公要人,那为什么不是他去求皇上?而是你来求我?”
“我父亲已经去皇上那儿报备过了,现下就是需要殿下打打边鼓,挑明挑明。”韩陌说到这儿挪过来,“家父去了中国都督府后,一直单兵独马,以至于好几个月过去都不曾有什么动静,他身边实在是需要一个得用的人啊。”
太子瞥着他,半天后把笔搁下来道:“看来你是志在必得。”
韩陌笑笑,没有否认。
“也不是不行,”太子把折子也合上了,“不过,王家和宋家的地位之争,你不要过多插手。”
韩陌微顿,知道他这是已经看透了。便问道:“为何?”
太子斜眼:“王家和宋家要是不闹这么一场,宋家能想着把人推出来报效朝廷吗?”
“……”
太子这个说法,韩陌自然是不能被说服的。仅仅只是为了逼宋家人出来当官就特地嘱他不要插手?宋家做不做官这不是他们的自由吗?又不妨碍国家运转。再说了,哪里有逼着人家出山做官的道理?总而言之这不是太子一贯严谨的风格。
不过韩陌这趟目的已经达到,也就知趣的闭嘴,并且听从了安排,自此王宋两家再有争端,他便再也不曾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