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
四人五兽,无人嬉笑怒骂,突然陷入沉静的状态,你不言我不语,维持近一分钟。
末了,江凌玥纷乱的思绪整合到一块,凌乱的刀气化零为整,脸上出现“坚定”二字。
“这是我的过错。”开口第一句,她便为整件事定下基调。
“我不奢求得到原谅,但我希望,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金刚看了一眼白无伤,跳到喉咙口的质问,犹豫再三,还是默默吞下。
不过那一刹那的戾气,哪里逃得过众人的感知。
白无伤倒没有恃强凌弱的意思,只有淡淡的唏嘘。
——造化弄人。
他刚经历过大乾王朝,黎民百姓死伤千万的厄难。
而他自身的经历,也深切知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对于幸存者来说是难以承受的痛苦,能够哭到昏厥、不省人事。
江凌玥——虽然不是主观上想要杀戮,但悲剧是由她引发的,作为当事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逃脱责任。
“我听说,桃花城以南,有一座山鬼洞窟。”
“临近的城邦,每年都会有数以千计的御主,惨遭毒手。”
“每隔十数年,更是会爆发大规模兽潮,带给桃花城巨大的生存压力……”
江凌玥轻启唇齿,坚定不移道:
“我能做的事很多。”
“除了尽我所能物质上的补偿,此生不剿灭山鬼一族,永不离开大佛。”
“山鬼洞窟?”千手和金刚互相对视,神色一变。
大佛王朝地域宽广,地势辽阔。
但其中有两三个禁区,连佛主陛下都甚为头疼。
山鬼洞窟,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据说里面栖息着三尊「山鬼母皇」,性格残暴,阴险狡诈。
它们的战斗力不算太强,三尊加在一起,绝对挡不住佛主一人之威。
但洞窟内环境复杂,遍布致命的毒烟沼气,哪怕是圣兽之王,也不敢完全深入到底部。
最麻烦的,还是山鬼母皇的繁殖能力。
每一年,它们都能孕育十万山鬼,稍作囤积,便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兵力。
千手和金刚,经常会到那里轮值。
因为洞窟外,如果不安排圣尊严防死守,周边的城市必然伤亡惨重。
“你愿意许下这样的承诺,我想佛主那边……足已交代!”
金刚瓮声瓮气,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感叹道:
“但……除非教皇大人帮你,不然我想,你此后半生都要套上枷锁,永远禁锢在大佛的领土中。”
“山鬼洞窟……只会比你想象中更加难缠,杀之不绝、灭之不断,一茬又一茬,每一次兽潮,都是拿将士和宠兽的性命填补……”
“教皇?”江凌玥瞥了一眼白无伤,余光飘过悬浮的六翼剑天使。
她若有所思,语气却干脆利落,不假思索道:
“我害死了很多人,逝者已故,无力回天。”
“清缴山鬼洞窟,不仅是洗刷我自己的罪恶,也是竭尽所能为桃花城的百姓,改善生存环境,从另一个角度减少伤亡。”
“这是我的事,当由我一人承担。”
“如果我做不到,那么此生困于大佛,那便是我的宿命。”
“唉,江姑娘有心了。”千手叹了口气,“有教皇大人见证,我想您一定会履行承诺。”
“不过题外话,哪怕您的承诺实现,我也无法确保,桃花城的每一人都能理解,都愿意放下恩怨。”
“嗯……”江凌玥点头,“其间因果,也由我独自承担。”
“好。”千手抱拳,驾驭雷角麋鹿离去,“两位故人相见,或有要事相商,我俩就不在这里叨叨了,去做善后工作。”
“江姑娘如果想找我们,可以去城主府……告辞。”
“告辞。”金刚也拱了拱手,不再多言。
江凌玥这一次,冻死十万百姓,固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但问起桃花城的居住者,百里之外的山鬼洞窟,依然是他们无可撼动的第一仇敌。
这份信念,是从父辈、祖辈那里,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山鬼洞窟,至少也存在一千五百年,始终是人们心中的一根毒刺。
倘若有人能够拔除。
功过相抵,确实能换来大多数人的认可。
至于剩下的少数人,如何看待,是否会报复江凌玥。
那是另一回事情。
“轰隆隆!”
座下的六目金刚匆匆迈步,沿着来时的方向消失不见。
江凌玥吐出一口清幽之气,摸了摸大狐狸的脑袋,回过头,自嘲笑道:
“从今天起,我就是负罪者,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对你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白无伤摇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些物件。
“你的血继病,我暂时没有办法解决。”
“不过,不能治本,不代表不能治标。”
“这是六翼炽天使之王·加百列的一滴精血,等你下一次寒冰潮汐来袭时,吃下去,应该能阻挡一次爆发。”
“还有,这是赤焰冰龙兽的皮甲,冰火两用,不仅能提供防御,还能温养体质、稳固心神,长期佩戴有益无弊。”
“兵兽的情报卷轴我也有一些,有部分涉及「侍兵」,也许对你有参考价值,可以帮助你晋升圣尊时,真正复活冰轮刀……”
“这些,都不是凡俗之物。”江凌玥看了许久,喃喃自语道:
“许多人拼尽一生,也难以见到摸到。”
“而你却……面不改色地赠予我?”
“相逢便是有缘。”白无伤淡笑,“我不希望若干年后,蓦然回首,同时代的朋友、亲友,一个个死去。”
“你若受之有愧,那便继续欠我人情吧。”
“反正以你的性格,我今天救你一命,你一定想着如何还我一命。”
“债多不压身,叠起来便是。”
“叽咕!叽咕!”小兔子挥爪子,不断附议。
对此,江凌玥木然不语。
沉默十秒后,她目光游曳,在剑天使和白无伤之间徘徊不定,终究没能忍住好奇心,迟疑着问道:
“你现在……已经是圣尊?”
“所谓的「教皇」,指的是圣庭?”
“三十年不见,你的身上天翻地覆,竟有如此惊人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