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渡的一众渔家,该打听的也打听了,该盘算的也盘算了。
心中有了底,也没前两日那么彷徨了。
见霍二淮一家把船划了回来,还纷纷招呼他把船划过去。要买桐油柴炭等照明取暖之物,又叫他搬出酒篓,要打酒喝。
这时候的酒用霍惜的话来讲就是个酒类饮料,男人女人都能喝,连小孩也能抿两口。谁能抗拒得了饮料。
酒卖桃叶渡,二两酒不过是三文钱,舍一条鱼就能换一葫芦酒。
都舍得喝。
水上生活枯燥无趣,常年累月吃着乏味的各色鱼干,再好吃的河鲜都没了滋味。打些酒喝也能佐味,打打牙祭。
故霍家的水上杂货铺开铺以来,酒倒是最赚钱的。
此时大伙都已吃过晚食,最后的余晖也落了。就着各家船头桅灯里投射出来的灯光,霍二淮和杨氏忙着给大伙打酒。
男人女人都坐在船头,不时抿上一口酒,说着今日的渔获,及各处听来的八卦。半大孩子们,或挽着裤子,把脚伸在水里,不时撩拨一回水花,或是在船头打闹。
霍惜很喜欢这样的生气,这样的人间烟火气。
看了一会,便叫上钱小虾和邹胜等半大小子当劳力,到自家船上把棉布搬到各家船上存放。
明日得进村收上二百匹棉布,得把船上的空间腾出来。
直到船上的棉布搬完,霍惜和杨福才停了手。拿出存着舍不得吃的蜜桔给帮忙的几个小子分了。
邹胜等人舍不得吃,揣着到了自家船上,跟家人分吃。钱小虾则剥开一半给他哥,自己拿了一半猴在霍家船上。
猴在杨福身边,一边剥白色的筋膜一边慢悠悠的吃。
今晚钱小虾是不打算离开杨福的舱室了。船上东西都清空了,够他摊开手脚睡了。
大人们见几个半大小子得了霍家的桔子,吞了吞口水。
平时哪舍得花钱买果子吃。但也没那个脸皮叫霍家也分些给他们。之前霍家已经分过他们一次了。
便齐齐畅想着此番北上淮安能顺利,等采买些北边的杂货回来卖,也能攒上一两个银钱。冬日里猫冬就不缺吃喝了。
“我今天看见沿河的村子,有人站岸边招揽船只帮忙运粮到衙门,一趟能有十文的脚钱。你们要揽这个活吗?”有人忽然开口。
“真的?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秦淮河内河支流,沿线的村庄都缺船只运粮。你们往那边去,就会看到有村民站在岸边招揽船只了。”
“真的吗?那我明天往那边看看去。若是一天能运个几趟,也有一二钱银子了。比打鱼强。”
有人跟着点头:“是呢。我这两天卖鱼都卖不到十文。”
“他们村里难道没有板车牛车?要租船?”
“板车牛车一路晃荡,损耗不少,哪有用船只运送安稳。而且咱一船装的不比他一板车多?”
“那我明天也往沿河村庄去。”
钱小虾便推了推杨福:“我和我哥也去。你们去吗?”
杨福便看向霍惜。霍惜扭头去看霍二淮和杨氏。
见他们正好也看过来,想了想,便说道:“我们明天先去收布。收完布再去看看。”
先收布要紧。万一消息走漏,北上运粮的渔户都夹带布匹北上,布匹只怕要涨价。
先收完二百匹的棉布,再去帮着运粮,顺带打探些消息。
霍二淮和杨氏听了便点头。
次日一早,霍二淮早早起了,划着船去收渔网,收虾笼蟹笼。一路又把船划向织户多的村庄。
杨氏在船上做早食,还没到各村村口,早食就得了,霍惜和杨福也起了。一家人吃过早食,便进村收布。
进了三四个村庄,就把两百匹棉布收齐了。
杨氏又说她在家没事做,正好收些鸡鸭做成各种肉食放冬日里卖。便又去各村收鸡鸭净肉。
到了下晌,把船划进外城渡口,租了板车,把几大筐鸡鸭搬上板车。留了霍二淮在船上,其他人去了租来的小院。
杨氏是第一次来,一边走一边记路,观察周遭环境。
等到了租来的小院,很是满意,眼睛里都是惊喜。
“这小院真好!”
四四方方的小院,有正房左右厢房,有厨房有水井,还有院子,把院子整理一下,就可以种菜了。
杨氏搓着手高兴得不行,挨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虽是租来的,但心里已有极大的满足感。
就像自己家一样。
盼了多少年,想上岸过活,这屋子虽是租来的,但也是家呢。
“惜儿,这院子好,娘喜欢!”
霍惜见她不嫌弃院子破旧,走过去,拉了她的手:“娘喜欢就好。那咱冬日就住这里了。娘先带着念儿留在屋里,我和舅舅去买些调料和柴炭回来。”
“行,你们去吧,路上当心些。”又要掏荷包。
“娘,我身上有银子呢。”头也不回和杨福跑远了。
“这孩子。”杨氏摇头失笑。
颠了颠念儿:“念儿,看,这是娘和念儿要住的房子呢。念儿喜不喜欢?冬日念儿就不会在船上挨冻了。念儿高不高兴?”
念儿咧着小嘴哦哦地朝杨氏笑得开怀。
霍惜和杨福刚从巷子里钻出来,就被穆俨看见了。
见穆俨站着不动,穆离穆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瞬间瞪大了。咦,霍家小娘子!
怎的跑莫愁湖这边来了?
两人看了看穆俨,就见穆俨脚步已经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跟在后面,看霍惜一路买买买,又是进杂货铺买油盐酱醋,又是去铁匠铺买刀斧锅具,又是进药铺拎出一堆药包,又蹲在挑担卖柴的人面前跟人讨价还价。
把三人看愣了。
这是要干嘛。买那么大一车柴?他家船上能装这么多?
满心疑惑。仨人又一路尾随着她进了琼花巷,见她转身进了一处小院。
仨人面面相觑。这霍家小娘子,不打渔了,不当渔民了,上岸了?
仨人悄悄跟上前去。穆俨扭头看了穆坎一眼,穆坎心领神会,走到门口,趴门上偷听。
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听不真切。
“少爷,他们好像把这院子租下来了。”
穆俨皱了皱眉头。
“少爷,他们为什么跑外城赁房住了?”上次才提醒过她,这会不应该往城里跑啊。
穆俨往两边看了看,琼花巷里,左右都是差不多的院子,有新有旧。穆俨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光还大亮着,放弃了上屋顶打探的念头。
“让穆乾晚上来探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