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二淮一屁股坐到船板上。
愣了半晌,又看了看船上这满满当当的东西:“这船都要征用了,你们还买这么多东西?到时候装不了粮,怕不是要被人扔河里?”
都是钱啊,要是被人粗暴的扔掉,霍二淮心肝肉都疼。
“不会吧,还能被人扔掉?”杨氏有些傻眼。
“人家征船干嘛?让你帮着运粮,你装一堆别的,不扔你扔谁!”霍二淮只觉得心累。
杨福也惊恐地看向霍惜:“惜儿,咱这么多东西会被人扔掉?”
见一家人脸色惊恐,霍惜忙安慰道:“爹娘别着急,我能眼睁睁看着咱花钱买来的东西被人扔水里?”
白了杨福一眼,净瞎添乱。
朝杨氏道:“娘你先进去把银子收收好。别给掉水里了是真的。”
杨氏一听,忙去摸怀里的荷包。
卖绸布得了十五两,在赵家收了十一两银,后来收鸡鸭肉花去二两,收布又花去七两五钱。这趟没往外掏钱不说,还倒拿回三两五钱。
杨氏抱着霍念进去睡,顺便放银子。
霍二淮半点没被霍惜安慰到,心事重重地和杨福进去归置东西。
等把东西收拾妥当,霍二淮摇船,杨氏和杨福搬了两个木盆出来,准备拌料给鸡鸭做风干肉等。
一家人坐在船尾,边做活,边商量对策。
霍惜托着腮想事。
这次征调船只运漕粮,霍二淮和杨氏也是头一遭。他们虽在河上讨生活了十年,之前自家的船也不过是被农户们租用,从沿河的村里把税粮运到县衙罢了。
而且还能得个脚钱。
这回被河泊所征调,竟要运漕粮至淮安仓。打了全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京师到淮安顺流两天,回来就得逆流了。加程至少得两天半或者三天时间,这一来一回就得五天时间。
若是到淮安仓等待接驳时间过久,估计五天都不定能回得来。
要运粮,他们船上的舱室估计就要保不住了,估计顶盖要被衙役们拆弃。
霍惜盯着船舱的目光太过灼灼,从方才一边干活一边打算听霍惜说点什么的杨氏和杨福,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一看,心里一咯登。
“惜儿,你,你看咱家的舱盖干嘛?”杨氏声音都带着颤,这一天惊吓的事太多。
霍二淮手下一顿,也朝自家船上三个舱盖看去。
“娘,咱这三个舱盖,估计要保不住了。”
“啊,怎会,怎会保不住?”才说完,身子直发软,想往后倒。
杨福瞪圆了双眼:“到时候咱把船上的东西挪一挪,粮食就往船舱里放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拆咱家的舱盖?”
杨福一脸惊恐地看向霍惜。
他的舱房,又大又宽敞,要保不住了?又要以天为被船板为席了吗?
霍惜不理他,只看向杨氏:“娘,你觉得像咱家现在这样,船上能装多少粮?”
当然得拆开才能装更多啊。
官家的船只不够用,都征调渔户的渔船了,能多运点不多运点?
杨氏只觉得脑壳抽抽地疼,“天爷!咱这是新船,才住了多久?拆了咱的舱盖,能补贴咱钱不?能给咱装回去不?”
杨氏带点希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霍惜没回她。就连霍二淮都觉得她的问题问得有点傻。
杨氏一看,连连哀嚎出声。
自从家里买了大船,她和霍二淮都能睡一个大舱房了,宽敞又舒适,跟住在岸上也没差了,顶上还有扇明窗,透亮,通风又透气。
这才住几天,就要保不住了!
杨氏扔下手里的活,跑了进去,在舱房里左看右看,只想拍大腿哭上一场。
出来后,整个人都萎顿了,欲哭不哭的。
“这可怎么办呐?到时候再盖回来,又得花不少银子。天杀的。说给我们折减渔税,也不知能折多少。征调我们的船,让我们没了活计,又要拆我们的船。还不贴补银子!”
杨氏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
一家人齐齐沉默。
霍惜安慰她:“娘,事情都已经定了,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杨氏在脸上抹了一把,回过神来,拉着霍惜:“惜儿,你说可怎么办啊,要好些天不能打鱼,不能做生意,还要自己贴银子修船……”
霍惜拍了拍她的手:“娘,这些都是小事。钱再赚回来就是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赁个房子。”
“赁房子?”杨氏霍二淮杨福齐齐看向她。
霍惜点头:“嗯。咱这么大的船,一定会多装粮的,至时搞不好不止舱盖,整个舱室部分都要被拆解。咱大人没什么,念儿是绝不能跟咱们这样北上的。不说吹风那么多天,吹一天估计他都受不住。”
杨氏猛地回过神来,直点头:“对对,念儿可不能那么无遮无挡地吹江风。”
看向霍二淮:“他爹,走走,咱现在就去城里,咱先赁个房子。”
霍二淮就要把船转向,霍惜忙拦住他:“爹,不急,咱先商量一下。”
“惜儿,你说,爹听着。”
霍惜便又说道:“咱先赁个屋子,让娘带着念儿留下……”
杨氏拉住她:“惜儿,你也跟娘留下。”
霍惜摇头:“娘,我想跟着去看看。”
几个人轮流说,也没说通霍惜。便只好听她的。
霍惜又说道:“咱船上东西不少。先赁个屋子,把东西存在屋里,连着那些杂物。还有咱之前泡绸布,买的那几个大盆子,现在没用了,得找个地方低价把它们卖了。”
又看向那两盆肉:“这一路北上,时间紧任务重,恐怕沿路补给困难。咱今天买的这些肉,娘带着我们先紧着做出来,到时候我们卖给运粮的人。”
“卖给运粮的人?”
霍惜点头:“对。这次运粮不止有我们这些渔户,还有不少农户,押运官,衙役,军中的人,护卫等等,估计不少人。这些人都比咱渔户有钱。没准咱沿路还能卖出去赚回点钱呢。”
几个人一听还能贴补些钱回来,连连点头:“那行,咱都听惜儿的。”
杨氏听完就立刻动手给鸡鸭抹酱料,杨福也在一旁帮忙。
霍惜一边帮忙,一边想着在哪赁房:“爹娘,你们说在哪赁房好?是赁到明年春日还是就赁这十天半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