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直到天露晓,才渐渐歇了。风却未停,又刮了一个时辰,才算是止了。
各家躲在油布帐篷里,整整一宿,每个人都困顿得不行。
见风雨停歇,齐齐钻出帐篷,忙着找自家的渔船,查看损失。
杨氏把还睡得香甜的霍念塞到霍惜怀里,和霍二淮、杨福上了自家的船。来不及查看,先解了与他人的船只绑在一处的船绳,就向岸边划。
等把船划到岸边,霍惜这才发现,别的倒还好,船板橹板都还在,只她家的船顶被风掀没了。
顶上光秃秃的,只剩下船室两边的支架。
有比她家船还小的,中间的竹篾篷都整个被掀没了。只剩光杆的一副船身。
她家还好,船室两边是用木板做的框架,篷顶没了,船室的两边门也没了,只两边木质框架却还在。
这显然已不能住了。
霍惜抱着霍念走向自家的船。
“惜儿,别过来,抱着念儿呆在油篷里,这会还有风,别吹着念儿了。”杨氏叫住她。
霍惜便抱着霍念止了步,只在岸上看。
船室被掀没了,雨水泼进船舱,杨氏等三人忙着往外舀水,查看损失。很快霍二淮和杨氏便拿着麻绳上了岸,在两棵树间绑了麻绳。
杨福便掀开舱底板,把铺盖抱下了船。
“湿了吗?”霍惜看过去。
“嗯,好在没有完全泡到。晾一晾,晚上应该能盖上,不行就用火烤一烤。”杨福抱着摞成一摞的铺盖,路都看不见了,只凭着感觉走。
霍惜跟在一边指点着他。
铺盖虽用油布裹了,但还是沾了水气,边边角角也都湿了。
杨氏和霍二淮接了过去,把铺盖铺在麻绳上铺开晾晒。霍惜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还阴着,也不知还会不会下雨。
“没事,风大雨疾,不像连绵细雨,今天应该不会再下雨了。”杨氏看她担心,安慰了句。
杨氏和霍二淮在水里飘了那么多年,看天色应该有些经验,霍惜也就稍稍放下心。但这蒙蒙的天,虽没雨,但太阳估计也是没的了。
就只河风吹一吹,怕是去不了潮气。
不一会,铺盖席子就都晾晒好了。两条麻绳,晒得满满当当。
再一看,嗬,这河岸边,全是一挂一挂的铺盖席子,灰扑扑的,打着补丁,偶尔能瞧见几许颜色。壮观的很。
霍念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迷迷糊糊看见自己在姐姐怀里,朝霍惜咧了个小嘴,霍惜与他碰了碰额头,霍念咯咯笑两声,也就清醒了。
趴霍惜肩头,看到这壮观的铺盖席子,眼睛都瞪圆了,先是呆愣愣地,后又手舞足蹈,在霍惜的怀里踢腾,差点让霍惜抱不住。
霍惜腾出一手去拍他的小屁股:“你个小东西,不知愁。”
杨氏和霍二淮杨福三人陆续从船上搬了自家的坛坛罐罐,锅碗瓢盆,各色渔具下来在岸边摊晾。
见霍念醒了,都忙里偷闲逗他两句。杨氏见霍念朝她倾身伸手,忙把东西放下,两手在衣裳上擦了又擦,接过他,抱着他到油篷里给他喂奶。
霍惜便和杨福把箱笼里一家人的衣裳拿出来晾。
“哎呀,这都进水了。”杨福拎出一条,都是水,甩了甩,那水还嘀嗒地往下淌。
霍惜一看,可不吗,箱笼里的衣裳就没一件清爽的。
没办法,又拉了一条麻绳。
霍惜给杨福递衣裳,杨福一边踮着脚往麻绳上晾,一边嘴里念叨:“念儿的尿布都被雨打湿了,这可怎么办?今天要光身了。”
霍惜看晾了半条麻绳的霍念的尿布,也有些发愁。
霍二淮埋头检查家里坛罐箱笼里的粮食,听到,说了句:“没事,实在不行,用火烤一烤。总不能委屈了念儿。”
刚说完,一看竹筐里的木柴木炭也全都泡了水。
这……
霍惜和杨福晾完衣裳跑过去一看,也傻眼了。这还怎么烤?一会的早食都没柴烧了。
“快,拿簸箕来,搁簸箕上晾晾。”霍二淮一连声吩咐。
“地上都是水。”这放哪里晾。霍惜左右看了看,发愁。
“一些放咱船头船尾晾,一些搁渔箱上晾。”霍二淮说着,杨福就进油布帐篷里抱了一个渔箱出来,还是倒扣着,把簸箕搁了上去,和霍惜把干柴和木炭在簸箕上摊开。
刚想抱一些到船头晾,杨氏就喂好霍念,抱了他出来,递给霍惜:“惜儿,你来抱念儿,娘来弄。”
霍惜也知道自己人小,力气不足,就接了霍念抱了。
霍惜抱着霍念看自家人忙忙碌碌,再看周围,大伙也是忙得顾不上说话,各家都有损失。
很多船舱都被掀没了,船板也丢了,但船没翻。最大的家财保住了,倒也没出现哭天抢地的情况。
“惜儿,咱养在蟹笼里的那些螃蟹全跑了。蟹笼也不见了。”杨福跑来说了句,脸上有些丧气。
啊?“蟹笼也没了?”
杨福撅着嘴点头。
霍惜不由得一阵心疼。满满一蟹笼的蟹,等着做醉蟹和秃黄油的。都是花了钱收来的,这下不仅螃蟹没了,蟹笼都脱了钩。
家里还得花钱再置办蟹笼。
“虾笼也烂了。”杨福又说了句。
霍惜忍不住抚额。
虾笼蟹笼,每到晚上,霍二淮总会寻了水草茂密处放夜笼,早上再去收。因着白天虾蟹灵敏,不易捕捞,夜里就下夜笼,盼着能多捕捞些。
这下好了,都没了。虾笼蟹笼家里至少要各添两个,这一下子又要花去不少铜板。
好在昨晚没下夜网,不然渔网估计也没了,还得花钱添置。
要不是之前重阳节赚了一笔,这一遭风雨,家里要破财了。
“家里的粮食,调料都还好吧?”别不是早食要空肚子吧。
霍二淮和杨氏一边忙着摊晾,一边回她:“还能用。虽浸了水,但还能吃。”
这就好。
她这才吁出一口气,就听不远处传来钱小虾的声音:“这糙米都泡了水了!咱早食吃什么啊?”
旁边邹大爷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哎呀,我家才熬的猪板油,这都成了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