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翘望着赵月的身躯。
赵统沉吟半响,倒也想通了。
为何要执意纠结于她身份呢?
即便身份不详,但至少目前她所献之策都是对自己有利的。
即便她当真是奸细,当真心怀不轨,但就凭其一介女流,又能有何能为乎?
联想到此点,他倒也是放下心来。
至于将神学一说交付给她给自己造势。
实在是赵统自己也并不懂。
他本就后世穿越而来, 虽然已有数载的功夫,但对于所谓的“神学”也并非完全接受。
他自己也不懂该如何着手进行造势,令众羌氐各部落间予以相信。
而赵月既然如此提议,那就索性令她操办就好。
赵统亦是理所当然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边收到了目前羌地对于他的评价,也开始琢磨该如何让此事变成真的,另一面, 快马加鞭领着十余侍从的杨阜也加紧往金城郡方向赶赴。
经过约莫十余日间的跋涉。
杨阜一行风尘仆仆的抵足了目前西羌国的国都临羌城。
待抵临城下,向负责于两侧紧紧执着长戟的羌人卫士告知,并请求于面见羌王彻里吉的来意过后。
那一位位生得强壮高大的王城卫兵心生警惕之心,严明身份以后。
方才有人快速往城府里奔去。
瞧着一切顺利,杨阜心下略松一口气。
沿途之时,他还有所担忧西羌国对于他们汉人并不那么待见呢。
现在看来,自己此行应该不会是一无所获。
心下暗暗思索着种种因素,他随即才有心思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一眼望却,他一时竟是有些惊诧了。
“这还是临羌城吗?”
环顾着四周间的情景,他摇头暗暗感慨着。
这也不由他如此惊异。
他本就是凉州人士。
年幼之时,西羌国主彻里吉尚且部落势力还很弱小。
那时节,临羌亦不过只是金城西部的边境小城罢了,规模就那样,户数稀疏。
景象与现在差距实在太大!
现在一眼察过,只见城外周遭无不是身着羌人服饰的羌人,无比密集,压根数不清有多少的人口。
不仅如此,城内城外进进出出者,亦有许多身着奇装异服之众往来。
看装束,似是从西域所来的商人。
再旬眼瞧着临羌的城防,城墙约莫有数丈之高, 墙体宽厚、雄伟,城门亦是无比厚实。
整座城都散着一股威势且辉煌的轮廓。
已经多载未到此的杨阜,心下间微微有所震撼。
“常言称,羌氐各部族大多不过是愚昧落后之辈,确未想到竟然能在短短数载间就将一边境小城建成雄伟大城。”
“观其人流,此似乎成了异域之人行商的首选之地。”
“看来此西羌国中,果有大才矣!”
静静察着周遭所观到的一切,心间渐渐的思忖着。
据他所关注到的战报所示,羌王彻里吉携部东扩不过才五六载时间。
数载间的时日就能令此边境小城建设为名正言顺的国都。
确实绝非白马,烧当等隐于深山或是边陲的部族所能相提并论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相过。
约莫是等待了数刻钟的功夫。
城门处的秩序忽是瞬息庄重了起来。
下一秒。
便见一身长八余尺,笔直修长,面容上显现着一丝刚毅的同时却又不失儒雅之气的中年壮汉,身席着宰相服。
浑身散着高官贵族气质,骑乘着一匹浑身赤红,汗液如同血色的骏马徐徐奔来。
身后则追随着一队全副武装,手执长槊的羌人骑兵。
面目上透着数分无比饱满且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一眼见状。
杨阜瞬息就意识到,必是西羌国高贵之人所致。
他随即肃了肃衣冠, 昂首挺胸的立于城前。
并命身后的十余众侍从手执佩刀,抖擞精神,立于身后。
半响后。
那乘汗血宝马的当先壮汉领众行至城外。
紧随着。
从旁的一骑卒拱手会意, 遂傲然面向前方,高声喝道:“吾西羌国雅丹丞相再此,请问前来拜见的曹使是何人也?”
“还请速速道上名来!”
一语吼出,声音颇大。
似是传响了城池周边。
如此中气十足的喝声下,本就距离不远的杨阜,自然是听到了。
但他转念一想,就反应了过来此乃是对方示威之举。
令他被迫趋于对方的威势。
那在接下来的会谈间,西羌一方就能手握优势了。
一向足智多谋的杨阜,自是轻而易举间就窥破出了为何丞相雅丹会亲自前来接见他的原因了。
他遂也并未第一时间予以回应。
而是吩咐从旁的一侍从,轻声细语一番。
片刻后。
此侍从手执着佩刀,昂首打马而出,面露严肃之色,沉声喝道:“我家先生再此!”
此一言而落。
喝声相比方才的声响丝毫不落下风。
眼见于此。
此刻居于汗血马背间的那效仿汉士身着青衫丞相服饰的中年壮汉听闻着这番回应,面色间不自觉的流露出丝丝笑意。
沉吟片刻,悠悠吐出一句:“有意思。”
随即,他方才跳下汗血马,上前数步,拱手施礼道:“曹使既来,何故遮遮掩掩乎?”
“何不出来一见?”
一言吐落。
眼瞧着丞相雅丹已经先行见礼。
杨阜一观,自不会在端着架子,遂也果断的下马上前,同样拱手回礼道:“阁下就是西羌国中雅丹丞相吧?”
“吾乃大汉凉州刺史府中幕僚杨阜,长途跋涉到此,为求见国主一面。”
“今日得以会面雅丞相,幸会幸会!”
二人各自面对面的予以相互回应着。
客套一番,雅丹遂也收回面容间的笑意,严肃起来,郑重相问道:“不知贵使千里奔赴我国,是有何贵干乎?”
闻言,杨阜此刻依旧是神情满满,没有丝毫的示弱之心,直直拱手回应着:“此可否是谈话之地否?”
“难道这是贵方的待客之道?”
一语直直犀利的回击过来,原本是雅丹打算先行敲打一番他的,却忽然意识到,眼前此人似乎非同一般!
绝不可等闲视之。
心下暗自揣摩着这些以后,他随即亦是立即又堆满了笑容,笑着道:“贵使说笑了。”
“我国乃礼仪之邦。”
“又岂会让来使居于城外呢?”
“这不羌王听闻贵使的到来,特意令本相亲自前来迎接。”
“这足以让汝等感受到羌王的重视也!”
“来,速速请进。”
一席席的话音道落。
在雅丹挥手示意下,身后的一队骑兵以及城门处的甲士各自分列两侧,予以呈迎接之势。
紧随着。
杨阜与丞相雅丹上马并排而列。
徐徐往城间奔入!
进入到城中,沿途经过市集以及街道各处。
瞧着城内密密麻麻,往往来来并身席着奇装异服的人群。
小贩的吆喝声……
商队间互相交易的争论声。
以及贩马区,从汉地所流出的各种布匹、丝绸以及西域之地所流入的茶叶、瓷器等等。
诸人往来交易中。
眼前透着这样一副景象。
好似令杨阜也似是有所恍惚。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昔日的长安城中。
就现在临羌城中的富庶程度。
目前屡遭战乱的长安城虽说已经渐渐在恢复生气。
但真要论生机勃勃,昂然的景色。
恐怕还当真比不了。
不过,杨阜也是聪慧之人,此恍惚之色片刻间就回转过来,紧随着继续保持着严肃的神色。
而此刻的丞相雅丹似是若有所思。
他扭头细细打量着从旁的杨阜数眼,似是在从中寻找其破绽。
端详了好半响的功夫。
他方才先行予以说道:“贵使,您看我国中这番景象如何乎?”
“不错!”
“人口密集,商贸兴隆,颇有一副升机勃发之色。”
杨阜一时也是与之见招拆招的回应道。
耳闻着此语,雅丹面色间不起丝毫的波澜,依旧是流露着浓浓的笑意,继续相问道:“那依贵使之见,我国中此景与贵国长安相比,如何乎?”
一语吐落。
杨阜面色顿时就郑重了起来,眼神忽然也摄人心魄,无比的凝重、胶着。
他瞬间就意识到此乃是对方在套取话语。
甚至,有借此打击己方的因素在内。
不过嘛……
一语落的后,杨阜只是稍作沉思,随即也是笑着拱手回应道:“雅丞相说笑了。”
“贵国此国都之间虽人丁兴旺,商贸富庶。”
“可终究只是边陲小国。”
“又岂可能与我大汉所比拟乎?”
此言一出。
另一面的雅丹也并未因这番话就恼怒起来,反而是依旧满怀着浓浓笑意,却阴阳怪气的回应道:
“先生,这恐怕不对吧?”
“据本相所了解的消息所看,如今的长安城已非昔日的长安,再经历了多载间的混乱与战乱,城间早已是破败无比。”
“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芜。”
“还当真富庶吗?”
“现在还能与我国中所比吗?”
眼瞧着对方依旧是侃侃而谈,面浮笑意。
杨阜便已经心知肚明。
此人是早有所准备,对中原所发生的战乱已有所收集到情报。
一时间。
杨阜眉宇间有些紧皱,半响不语。
眼见着此这副神情,丞相雅丹面上的笑容愈发之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