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吕蒙当面听闻了陆逊的一番分析后,装作不理解其意。
可在重新登船起航顺江东下后,其航行速度比之先前还要快上数分。
吕蒙这立于甲板上,目光缓缓扫视波光粼粼的江水,眼神似是清澈无比,面上时而浮现着些许的喜色。
他在暗自沉思着前番与陆伯言的一席谈话。
那时候,他为了计划的周密性便佯装对其所提到的欲突袭荆州一事表现出丝毫不知的神情。
“陆伯言正值英年,实乃我江东未来的栋梁之才矣!”
“凭前番这般才干,若我所料不差,此人日后定能上马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下马亦能安邦定国,治理州郡,为主公建万世之基。”
细细思来,吕蒙面色上也似是若有所思。
他心下对于陆逊的才干亦愈发欣赏钦佩。
……
匆忙撑船回返至石头城后,吕蒙尚且来不及褪去身间的戎装,腰旋利剑就大跨步的昂首奔往吴侯府。
待通报后,于府门处解下佩剑,方得以入内!
君臣二人刚一见面,简单的稍做寒暄,吕蒙神色迅速就郑重起来,率先拱手道:
“启禀主公,蒙此番请命诈病回返,就是为让那荆州主将关羽放松对我军的警惕,然后趁势集结大众一举破之,夺取荆襄。”
话落于此,他面容也似是微微动容数分,透着些许不可置信的语气道,“原本,蒙以为此计划可谓天衣无缝,无人觉察。”
“但蒙在途经芜湖陆逊的驻地时,曾与其有过一番短暂交谈,蒙发现,陆伯言颇有才干,意思深长,才堪负重,却又未有远名。”
说罢,吕蒙神色愈发自信起来,眼神亦仿佛是透着神采奕奕的目光,高声道,“末将以为,凭陆伯言之能,必能进驻陆口大营规劝大部,处理军机。”
“可同时他又名声不显,定会越发受到关云长轻视。”
“那时节,就将是我方大军齐出,乘虚取荆州之时!”
一席话落。
在吕蒙洋洋洒洒的一番话语间,他快速将所遇陆逊并重重夸赞了他,然后推举其接任“病重”总督陆口。
孙权听罢,也轻轻抚了抚下颚的紫色长髯,沉吟道:“子明所言,字字珠玑,颇妙矣!”
“好,就依子明所言,孤即刻起草将令,命陆逊进驻陆口。”
大手一拍,孙权随即就决定下来了调防一事。
“主公英明!”
瞧着其主很迅速的就纳了自己之言,吕蒙亦不由是面露笑意的拱手拜道。
接任防务一事尘埃落定!
随后,孙权思索半响,又道,“孤前番已修书告于曹公袭取荆州的谋划,如今子明既以诈病归来。”
“那接下来就由你秘密集结部众,暗中筹措粮草,以待时机到来之际就逆江而上谋夺荆州。”
“敬诺!”
闻言,吕蒙也是迅速间就拱手应诺道。
……
襄樊一战的爆发,持续了大半载。
如今间,随着江东孙氏的加入暗中密谋,也让局势愈发的扑朔迷离!
孙权也拜陆逊为偏将军,右部督,暂代吕蒙的位置,进驻陆口。
而与此同时的荆州治所,重镇江陵城内,先前并未随军北上的谋臣庞统在收到来自于前线关平的书信已是九月下旬的功夫。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深秋时节。
荆州各郡县间都呈现着一片珊瑚红叶,金黄玉落之感。
各阡陌纵横的田地间,如今也随处可见的人影来来往往。
各带草帽、斗笠的民众们正于田间收割谷、稻等粮食。
而秋收时节,再度进入农忙。
在出使过江东说服了孙权率部北上兵临合肥牵制曹氏军力后,如今的马良俨然成了荆州内政的一把手。
按理说,政务诸事在总督荆州的主将关羽率部出征后应由南郡太守糜芳全权负责。
可糜芳却仗着资历老,整日无所事事,即便大军北伐在外,所需的军需物质也时常无法按时输送至前线。
庸人懒政也就罢了!
但糜芳偏偏还贪而无厌,贪墨军饷、粮饷基本都是家常便饭。
更甚者,还为了谋求巨大的利益而倒卖军资于江东。
半载前关羽欲率部北伐前,曾准备清查府库的物资,可库内没多久就燃起了烈火。
这一桩桩正是马良看不下去糜芳于任上中饱私囊而亲自来负责各项政务后所暗中调查到的事实。
也由于糜芳先前接连的贪墨了输送前线的物资,更是让关羽颇为恼火,直接在义愤填膺之时,情绪暴怒下放下狂言“必还当治之!”
索性是马良未随军北上,果断接过全盘的政务负责,方才得以维持前线大军的后勤供应。
当庞统收到了前线关平的信笺后,他遂也是匆忙奔来了正组织士民秋收的马良。
“哦,是士元呀,您一向对这理民之感不甚感兴趣,今日倒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田间来了呀?”
眼瞧着是汉中王以及关君侯都颇为信任的谋臣庞统前来,眉宇间一竖白眉微微上扬,一脸笑容的马良抚须说笑道。
话落,庞统的神色却不似先前那般喜色连连,从容不迫。
面上似是流露着一丝郑重,颇为严肃!
马良也是聪慧之人,顿时就从其神态间意识到恐有大事降。
他遂是连忙将庞统招呼到处理政事的衙署中。
两人对坐,马良各自端着茶壶将茶水满上,方才神色凝重的问道:
“士元,您神色不善,可否是出何事了乎?”
此言一落,庞统神情方才微微有所缓和,随即端起茶呡了一大口,才从怀间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马良接过,迅速查阅着。
此正是关平从前线紧急送至后方欲图令留守的庞统,马良等人务必小心应对,防范江东突然突袭的信笺。
“嗯?江东欲要再度袭击荆州否?”
马良看罢,瞳孔陡然一缩,面色流露数分不安的语气道。
“可良先前才说服孙权举兵北上兵临合肥,他怎么如此快速就易帜与曹氏合谋在一起了?”
话落,面对着马良浮现出来的迟疑,庞统也并未有所辩解,而是无声的从怀里再度取出一封信笺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