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前的男人自报身份之后,原本挂在林德脸上的笑容满满收敛了起来。
路途上的所见此刻依旧记忆如新,他忘不了那些在西风中飘摇着的吊死冤魂。
只是眼前的这位辉夜堡伯爵嘉兰·提里斯与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大相径庭。
这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满身正气,而他想象中的这位本地领主大腹便便、丑陋而凶恶,嗜杀成性。
想到这里,林德居然一时失神起来,不去想昨天在路上那场似真似幻的梦境,但是路途所见足以让他厌恶那一场场惨剧的始作俑者。
而那位爽朗健谈的领主大人与其他几个同伴寒暄几句后便一脸笑意地望向了他。
“林德殿下,无论如何都要到我的府邸里做客,好让我好好地尽地主之谊。要不然的话,下次见到拉姆罕亲王阁下的时候一定会被他臭骂一顿。即使不是他的原因的话,单单说到旧人孩子的到来,那我也必须要大开中门盛情款待才是!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
话说到这里,这位辉夜堡伯爵便满脸期望地望着林德。
林德神色有些暗淡,他有意回避着那双殷切的目光,转而望向了身旁的安杰诺和希莉丝。
安杰诺一脸无奈,他微笑着让少年自己拿主意,而希莉丝则托着下巴冲他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最终林德还是做出了拒绝的决定,这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抱歉,伯爵大人,恕我不能前往府上做客,我想我们马上就该出发离开这里地方了,我们时间紧迫。”林德僵硬地说道。
只见这位辉夜堡伯爵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昔的平和,只是眼眸中闪烁着些许的失望。
而一旁的其余三人也都对林德的婉拒面面相觑。
“小殿下,嘉兰阁下不是外人,他也算是和您父亲死人堆里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伙伴,是值得信赖的朋友,没必要那么见外吧!”安杰诺一脸不解地打着圆场,“如果你是怕耽误了时间,那我就告诉你目前为止,你的情况都还在我的掌控之内,多停留个一时半刻也没有关系的。”
“安杰诺,我还是想早些上路。”林德固执地说道。
辉夜堡伯爵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既然林德殿下执意要走,那一定是有急需去做的事情,我也不便强留了,但是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
“领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我们需要的那些给养,吉拉姆斯先生都会帮我们准备好的。”
听到林德这么说来,这位如今金角湾旅店的老板先是一脸茫然随即便使劲点了点头。
此时空气中的气氛显然有些奇怪,希莉丝一脸不解地望着林德。
而这位辉夜堡伯爵怅然一笑,他站了起来离开了酒桌。
“既然如此……如果林德殿下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我的府邸找我,我想辉夜堡里应该没人会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吧!”
说罢他与在场的众人告别后便带着随从离开了旅馆的大厅,消失在了黎明中的街巷拐角。
安杰诺望着门外消失的身影,他那双俊秀的眉目微微皱了皱。
当他回头看向林德的时候,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似乎对这位贵客的离去无动于衷。
安杰诺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尽量平和地说道:“小殿下,也许你不了解嘉兰伯爵,但是我和吉拉姆斯是了解他的!”
“就像你们不了解杰尼克,而我也曾经与他有过命的交情一样?”林德冷冷答道。
此时的安杰诺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一直看好的小皇子何时如现在这样幼稚过?
就下这是,林德继续说道:“安杰诺,我不喜欢他,不管他对我有如何殷勤。”
“不,他不是个油嘴滑舌趋炎附势的小人,他是个真正的骑士,公正无私,锄强扶弱!”安杰诺反驳道,“不论他身世地位如何,他都是你父亲当年的挚友!”
“那我父亲就太没眼光了!任哪个领主会把无辜的人们吊死在道路两边!”林德反驳道。
安杰诺一时无言,但他终于明白了林德对这位领主大人为什么会如此的冷淡。
一个好的领主确实是不会随意嗜杀自己的领民的,但如果有谁去残杀他的领民那得到的也只有雷霆般的反击。
绰号“血衣伯爵”的男人便会为了自己的领民去做那种事情。
……
嘉兰·提里斯伯爵回到自己位于城中心辉夜高地上的城堡。
当他脱下铠甲换上长服回到会客大厅时,那位风尘仆仆的老者依旧没有离开。
看到嘉兰伯爵回来,老者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苦笑。
“怎么样了?”瓦伦廷老人问道。
嘉兰伯爵一脸无奈,他摊了摊手摇摇头说:“我被拒绝了,他似乎对我很抵触。”
瓦伦廷哈哈大笑:“血衣伯爵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
“血衣伯爵?瓦伦廷先生,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就像我是个杀人魔王一样。”嘉兰伯爵说着便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
他喝了一小口继续说:“或许就是我这坏名声让那小家伙拒我于千里之外。”
“但我喜欢你的坏名声,真能把恶魔都给吓走了。”老人继续打趣道。
嘉兰伯爵紧了紧眉头,他把酒杯放下回头定定地望着这位新月城的来客:“你们那边真的有那么严重?前些日子魔物确实猖獗了不少,陆续洗劫了部分村庄,但最后都被我这恶棍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在我们那边……它们攻城了……”
“什么?他们攻城了?你是在说笑吗?瓦伦廷先生!”嘉兰瞪大眼睛说道。
“是兽魔人军团,还有灵魔骑士指挥着它们!”
嘉兰伯爵的喉咙抽动了一下,兽魔人……灵魔骑士……他永远忘不了他们,他曾经不止一次与这些邪神的军队交手过,那凄厉到足以撕碎天空的嚎叫声还时常在他的梦中出现。
“那怎么可能……它们应该跟随邪神沉睡地底才对……难道……难道邪神要……”辉夜堡伯爵不敢去想后面的推测,他感动身后阴风阵阵。
“还好最终我们守住了新月城,虽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总归是没有丢,这还要感谢那个小家伙。”
嘉兰伯爵木然地点点头,隐约间他感到辉夜堡的上空也已然乌云密布。
“我这次来还有另一项更重要的使命,替拉姆罕亲王送来密信。”说着瓦伦廷从宽大的长袍中取出了一卷羊皮纸。
嘉兰伯爵略显怀疑地瞥了一眼身旁递信的老者,他迟疑了一下便双手接过信来。
封住信件的火漆确实是拉姆罕亲王的印信,他拆开了信件快速着。
虽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嘉兰伯爵的眼神依旧在信中的字里行间之中游走着,反复咀嚼着每一个字。
许久之后,他才硬生生地挤出几个字:“亲王殿下这是要谋反啊……”
瓦伦廷似乎并不在意嘉兰伯爵的表现,他淡淡说道:“只要伯爵大人按兵不动,保护好自己的领地就是在帮亲王殿下。”
嘉兰伯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