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喂,林德,快点醒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少年的耳畔回荡。
他自梦魇中慢慢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一片昏暗,让他分辨不出这是哪儿。
是骑士们休息的营房?恐怕不是?因为他感受不到身子下面厚重的鹅毛床垫,也没有羊毛毯子的温暖。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带着腐朽和汗臭味道的稻草。
“快看,他醒了!”一个中年人激动的叫嚷声首先穿到了林德的耳边。
“小声点,倒霉鬼!别让看守听到了,要不今晚咱们牢房又得被收拾的鸡犬不宁。”另一个声音嫌弃地说道。
其他围拢在林德周围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评说着。似乎远处的黑暗中也有人,这么多的人挤在这儿,让林德感到有些发懵。
林德眨了眨眼睛,他努力地适应眼前的黑暗,以便能分辨出那些围拢在他身边的面容。许久后他才意识到在这光线有限的牢房里想做到确实很难。
林德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评说,他张开嘴发出略显嘶哑的声音:“哦……这是哪?……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快看!他说话啦!真是诸神保佑!”之前的那个黑影又憨憨地叫嚷道。
“我说你轻点!你的神也会被你那猪叫般的声音吓跑的。我真是怀疑你是不是跟看守串通好啦!”一个尖细的声音讽刺道。
“才没有……”憨憨的声音不满地说道。
没有意义的争吵,林德想到,他使劲舒了口气,并来回扫视着眼前这些满身怪味的奇怪家伙。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后脑勺还有些疼痛。
终于有个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这是奥拉斯坦家族的一间私人矿井下的普通牢房,我们现在都是在这里服役并且没有自由的囚徒。在这卡瓦德大荒原上逃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摆脱变成囚徒的命运,你说对吗?林德。”
他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德仔细观察着黑暗中那个瘦削的身影,而那个身影也正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只是那双金银妖瞳暴露了主人的身份。
“你是……”林德激动地恨不得马上跳起来,那个日思夜想的朋友竟然近在眼前。
“是我,诸神保佑,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撒鲁话中略带调侃。
“我一直都在找你!因为……”
林德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头疼欲裂。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似乎是一种记忆的复苏,许多残碎的画面一下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似乎看到了废弃高塔下无尽的螺旋楼梯,楼梯的远端通向未知的黑暗;马灯下两个阴谋家在窃窃私语,他们在计划着下一次更大的灾难;只有那计莫名的闷棍,他始终都没看清来人的模样。
撒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让其他人让出个空隙,自己把身子探到林德跟前。
“你怎么了,林德,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因为什么?林德……你还好吗?”拥有金银妖瞳的男子眼睛一眨不眨,他关切地问道。
“撒鲁,我感觉很不好。”林德有些失神地说道。
“哦,是因为什么?”撒鲁追问,其他人也在凝神静听。
只见林德此时突然坐了起来,他把头埋在了支起的两腿之间,没有说话。
撒鲁看到了什么端倪,他突然站起身来,招呼道:“大家散了吧!这里没事了!都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工作!”
而那些人居然都听话地离开。
这时的稻草床垫前,只剩下林德和撒鲁两个身影,其他大多数人都隐没回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两个熟悉的朋友,开始了默默地低语。
“林德,告诉我,你怎么了?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经历的越多疑问也就越多,就像一团扯不开的乱麻一样,无论怎么想怎么做都无法把它理顺。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了多久……”林德默默地问。
撒鲁那双不同颜色的眼眸不断眨动着,他似乎可以通过林德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
“一天一夜,被两个看守硬生生地给拖着进来的。”撒鲁认真地说。
“我睡了那么久,已经一天一夜了……真不知道格拉提斯先生会怎么想,拉菲斯先生一定还在等我回去休息,答应帮马琉小姐做的工作也没做完……哎,我真是个差劲的人。”林德苦笑道。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德。”
“我被人打晕了。”
“被谁?为什么?”
“我偷听到一些一些不该听到的秘密。”
“什么秘密?”
林德低下头,他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
“什么秘密?告诉我!”撒鲁继续追问。
“太可怕了,我不能说。”林德突然抬起头,他有意转变话题,“撒鲁,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来到这里。”
“我是自己晕倒在了荒原上,醒来了就在这里了,中间的过程我并不清楚。”撒鲁展现出无奈地一笑,“这里其实也挺好,起码有水,还有个老家伙能帮咱们疗伤……林德,你的秘密还没说呢?”
“我要出去!这个秘密只能跟格拉提斯……跟我另外一位朋友说……”林德有些结巴,“撒鲁,告诉我,这里能出去,有出去的办法对吗?”
撒鲁低下了头,他没有对林德的疑问做出回答。而林德似乎感觉到房间里的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一起盯向了他。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一处墙角中的黑暗传来:
“孩子,告诉你,从发现这个矿脉开始,来到这里人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出去。而老朽我也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六年了。”苍老的声音顿了顿,他似乎在回想过去,“认识的同伴越来越少,死去的兄弟却越来越多,一个牢房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老者说到这里,林德听到黑暗里不断有人在长吁短叹,情绪都收老者话语都影响。
“老伯,为什么?”林德抬头问道。
“为什么?明天走出这间牢房你就全明白了。孩子,放弃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想法吧!来到这里,也只能安心做事,起码有你的一口饭吃。”
黑暗中有些人跳出来对老者的话表示赞同。
“外面又是打仗,又是饥荒,没有这里安全,无论怎样,起码能保住命。”
“谁说一定能保命,在下面累死的、塌方压死的也不少,怎么不想想他们。”
“那也比死在刀剑下的好!”
“……”
已经有人开始争论上了,似乎吵得不可开交。
“老伯,您在这里呆的时间久,就没有别的办法,我有特别紧急的情报必须要带出去,不然事情可能就大了。”林德并不理会那些吵闹的声音,而是直勾勾地望着老者的方向。
“孩子,我必须要告诉你,既然你踏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外面的纷争就与你再无一点瓜葛。你只需每天卖力地工作就好,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也许是10年,20年,甚至是到我这个年龄。”老者说。
“不行!我必须要出去,第九号矿区的开采其实就是一个大阴谋,在矿脉的下方沉睡着一种可怕的力量!我必须要警告他们停工,不能再往下挖了!”林德焦急地喊出声来。
整个房间突然间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切的吵闹戛然而止。
林德觉察到气氛有些不适,他突然问道:“对不起,是不是惊扰到你们了。”
“第九矿区……”一个声音尖细的男人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是第九区!”林德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没错!我必须要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奥拉斯坦家的人!”
撒鲁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累:“没用的,林德,我们出不去的,如果你说的那些都是属实的话……我要告诉你,这里就是第九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