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乌云渐渐散去。
所有的浓雾渐渐散去！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望远镜朝着夏炎公爵的大军望去。
城墙上，申公家族的士兵也拼命踮起脚尖张望。
镇海侯爵府内的帝国官员，也第一时间来到最高处，拿起望远镜张望。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悬念。
皇帝的军队究竟会死多少人？
五万？八万？还是十万？
哪怕只死三五万，那对于皇帝陛下也是致命的打击。
一旦死这么多人，夏炎公爵这二十几万大军的士气，几乎直接崩溃了。
更别说他麾下，还有整整十几万的杂牌军。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画面。
尸横遍野。
但是……
整整一个多小时后。
等到迷雾完全散去之后，所有人看清楚了。
夏炎公爵的二十七万大军，完全安然无恙。
而且为了让所有人看清楚。
二十七万大军全部离开了营帐，来到外面排列得整整齐齐。
二十七个方阵，延绵十几里。
杀气腾腾，强大无比！
铺天盖地，飞鸟难渡！
刚才天诛术施展的过程中，或许有无限的恐惧，无限的尖叫，无限的惶恐。
哪怕夏炎公爵下令所有人军队，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呆在营帐里面不要出来半步。
哪怕让所有战马也都蒙住了眼睛，包住了耳朵。
却依旧出现了乱局，很多士兵甚至都被吓尿了。
但是……
他们经历的和外面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在外面的人看来，完全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上百道闪电，疯狂劈打在几十里的区域之内。
毁天灭地的攻击。
但是在这些士兵和战马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觉得非常暗，伸手不见五指。
而且特别吵，但不是毁天灭地的那种吵。
因为所有人都被塞住了耳朵，棉布包裹着泥土，塞入耳朵很深。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
全军集结。
所以整个过程中，虽然遭受了巨大的压力和恐惧，但实际上这二十七万大军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真真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
但是所有人见到这一幕，完全惊呆了！
完全不敢置信。
这……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这毁天灭地的攻击，竟然完全没有伤亡？
想象中的尸横遍野呢？
想象中的死伤无数呢？
夏炎公爵二十七万大军，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排列得如此整齐，战意冲天！
紧接着，夏炎公爵率领二十七万大军朝着皇帝的方向，整整齐齐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十七万大军，整齐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彻底响彻整个上空，震耳欲聋。
瞬间！
气势完全压过芈氏军团，压过了天空书城军团，他们也完全惊呆了。
怎么可能会这样啊？
刚才这毁天灭地一般的天诛之术，怎么可能连一点点伤亡都没有啊？
我们天空书城天诛术何等强大？应该是毁天灭地的啊？
难道只是花架子吗？
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否则夏炎公爵大军怎么完全没有伤亡啊？
不管是芈氏军团，还是天空书城军团，都有些怀疑人生。
被烘托得强大无比的天诛术，完全是神术啊。
而现在竟然没有用？
至少这一瞬间，天空书城的神话有些幻灭的感觉。
士气顿时大跌！
……
通天阁这边，从天空书城首宗到所有长老，全部寂静无声。
为何会这样？！
这怎么可能？
这毁天灭地的天诛之术，为何连一点点伤亡都没有造成？
其实，他们不知道，还是有伤亡的，只不过微乎其微。
那是如何做到的？
当然是避雷针。
当乌云和浓雾笼罩整个军队大营的时候，竖起了上千根高大的避雷针，将这些恐怖的电流完全倒入到地下。
所有士兵全部呆在营帐之内，而且地面上全部铺着绝缘材料。
有的是毛皮，有的是油毡布等等等等。
总之，确保每一个士兵脚下都能踩着绝缘体。
而天诛术结束之后，乌云和浓雾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消散。
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将所有避雷针收起来。
当时惊恐地发现，如此粗大的避雷针，竟然被烧得有些扭曲了。
可见这些闪电的威力是何等惊人？
如果没有这些防备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死伤。
因为所有营帐都被大雨湿透了。
此时整个通天阁内。
只有心跳声，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几乎最大的一张牌打出去了，结果毫无作用。
不但没有屠杀皇帝的军队，反而让天诛术的神话直接破灭了。
看看天空书城军团，看看密室军团，他们在惊骇之后，所有人朝着通天阁望来。
他们想要一个解释。
用望远镜看每一个士兵的眼神？
这些士兵的眼神和表情是充满了怀疑，充满了失落的。
士气低落，有一种短暂的幻灭感。
天空书城首宗大人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如同雕塑一般，完全一动不动。
在场几十人，也没有人先开口说一句话。
……
而此时！
镇海侯爵府城堡之内，赢缺并没有表现出胜利的喜悦。
他应该喜悦的。
因为他很早很早就预判了敌人施展天诛术这一幕，所以早早就做了准备。
甚至，天空书城施展天诛术都是被他逼迫的。
他应该感到骄傲，应该感觉到喜悦。
但是他没有。
年迈的廉亲王见到夏炎公爵大军安然无恙的时候，还兴奋得跳起来。
这是何等巨大的胜利？
但赢缺的神情，反而凝重了起来。
“我需要去见皇帝陛下。”
……
皇帝的房间之内。
赢缺道：“陛下，现在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骄傲，应该得意，应该喜悦。因为在我们共同努力下，在我们的运筹帷幄下，这场大斗争我们一直在胜利。到了如今，更是将天空书城的大牌逼得提前打了出来，而且让天诛术的神话幻灭。”
“我们距离最后的胜利，应该只剩下一步了。”
“但是现在，我反而陷入了犹豫。”
皇帝道：“你说。”
赢缺道：“现在芈氏军团，天空书城军团，应该是处于士气低落的时刻。因为他们心目中的神术，暂时幻灭了。”
“嗯。”皇帝点头。
赢缺道：“所以，这个时候也是天空书城谈判团最势弱的时刻，也是他们最可能妥协求和的时刻。”
“嗯！”皇帝继续点头。
赢缺道：“按照道理说，这个时候不能再去刺激天空书城谈判团，也不该去刺激天空书城军团了，否则可能适得其反。这个时候，再去刺激他们，会非常非常危险。”
“我们必须要承认，此时在镇海城天空书城的军队实力，远远超过我们。他们只是不能开战，也不想开战。”
“一旦我们再一次刺激他们，真的可能将他们逼得无路可走，最终开战。”
皇帝翻阅着手中的书，点头道：“你继续。”
赢缺道：“按照原来的计划，在天空书城天诛术施展却毫无效果，神话幻灭之后。我会立刻对他们发动新一轮的致命攻击，对他们进行一场新的屠戮。”
接着，他拿出一张地图，道：“这里是芈氏家族军团的位置，原本只剩下八万六，后来芈道元那边又过来支援了三万，总共十一万六。”
“我提早在芈氏军团位置的地下，埋了十九枚超级炸弹，还有一万三千斤炸药。”
“而现在芈氏军团的阵型，非常密集，一旦引爆，能够带来致命的杀伤。”
“最最关键的是，我们的运气非常好。芈氏军团的武器库，就在爆炸范围之内。”
“按照原计划，现在就应该引爆了。但是所有的事情真正发生之后，我觉得整个情绪不对。”
皇帝道：“你担心适得其反，一旦引爆的话，直接导致开战？”
赢缺道：“对！而且我更担心，将敌人逼到绝路之后，他们会铤而走险，直接用晶石弹空袭镇海侯爵府。”
皇帝道：“所以，现在是距离胜利最近的时刻，也是最最危险的时刻？”
赢缺道：“对的。”
就在此时！
外面响起了廉亲王的声音：“陛下，冷无伥长老秘密前来，说要和厉阳郡主、赢缺公子密谈。”
皇帝想了一会儿道：“先谈！该炸的时候炸。”
赢缺道：“万一，对方真的开始屠龙战术。所以请陛下移驾地下堡垒。”
皇帝道：“好！”
……
接下来！
赢缺带着皇帝，穆红玉，芈玉衣，南宫柔，还有几个孩子，全部撤离到镇海侯爵府的地下堡垒。
而皇帝一人，呆在最深，最坚固，最安全的堡垒之内。
进入这个地下堡垒之后。
皇帝陛下伸出手，轻轻划着这里的墙壁。
“陛下，这些箱子里面装的是氧气瓶，万一有巨大变故，这里面的氧气足够支撑你一个人用一个月以上。”
“这里也有淡水，也有足够的粮食。”
皇帝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超过六名宗师级强者，来到了大门之外。
“陛下，那我去和天空书城谈判了。”
然后，赢缺用力，缓缓关上了这个地下超级堡垒的大门。
足足一尺多厚的大门，就算超级晶石炸弹轰击，也能扛得住。
就这样。
皇帝一人单独呆在这个超级地下堡垒之内。
外面，六个宗师强者闭上眼睛，旁坐在地上，保卫皇帝。
……
书房之内！
赢缺，厉阳郡主，冷无伥三个人。
开始了真正的谈判。
现在双方都把所有牌几乎打完了，可以开始真正的谈判了。
之前大张旗鼓，金碧辉煌，几百人在场的隆重谈判，也仅仅只是表面功夫。
真正的核心谈判，肯定是在私密的场合，几个人完成的。
“第一项，我们愿意释放申公家族的六千名伤员俘虏，并且不再他们身上做任何手脚。作为交换，你们也要释放一千名银衣卫队俘虏，也不得在他们身上做任何手脚。”冷无伥长老道。
之前，他们一直口口声声说，就算想要做这个交换，也绝对不能主动提出来。
谁主动提出来，谁就弱势。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
主动提出来，算是抛砖引玉。
所有的霸权主义讲道理的时候，一定是被迫得完全没有办法了。
厉阳郡主道：“好，我们同意交换双方俘虏！”
冷无伥长老道：“非常高兴，我们在第一项上这么快就得到共识。这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谈判，也会非常顺利。”
“第二项，赢缺可以活着，但是必须交给我们一个替身，伱不是会画皮吗？这应该完全难不住你，交出一个毫无破绽的替身，让我们公开处死。”
“第三项，申公家族也必须交出三百人，让我们斩杀！”
“第四项，白骨领里面有黑暗领域，有黑暗学宫秘密基地，这是天空书城绝对不允许的，所以必须交出来，白骨领必须交给天空书城。作为交换，申公家族的其他领地除了镇海城之外，可以交给你们，因为镇海城本就是芈王借给你们的。”
“第五项，皇帝必须向天空书城递交一份罪己诏，而作为交换，我们可以让大离王国的军队撤军，完全撤出帝国疆域。”
这五个条件一出，厉阳郡主和赢缺都没有了声音。
因为无礼之极。
赢缺缓缓道：“冷无伥长老，你可知道吗？我本来对这场谈判还是很乐观的，因为我运筹帷幄，我觉得我能赢到最后。但是现在我悲观了，我非常悲观了。”
“你们的条件让我疑惑，我甚至不知道你们是狮子大开口，还是真心这样想。”
“你这些条件，我们连还价都不想还的。”
之前在侯爵府大厅，几百人的大谈判场合，赢缺言语激烈，极尽讽刺，放无数狠话。
但是在这三人场合的真正谈判，赢缺的态度反而非常温和，甚至是真诚的。
“一件东西，我的心理价位所以一个金币，结果对方开一万金币，这个价格让我根本无可还价。”赢缺道：“冷无伥长老，我对我们的未来非常悲观。”
冷无伥长老道：“对，我也非常悲观。”
“但是厉阳郡主和赢缺阁下，你们设身处地地站在我们的角度上思考一下。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退让了，我们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如果这些条件不能满足的话，我们回天空书城根本无法向圣主交代，也无法向长老会交代，我们的前途就完了。”
“真的不是我漫天要价，而是我们实在是没有妥协的空间了，就这五个条件，一步退让空间都没有了。”
赢缺道：“你确定吗？”
冷无伥道：“我确定的。”
赢缺道：“那就这样吧。”
冷无伥道：“真的没法答应吗？你们的述求，其实完全得到满足了啊。赢缺你依旧活着，申公家族的骨干也能活着，只不过你换一个身份而已，甚至大部分申公家族的领地依旧得到保留。你们完全可以退到魔石城啊。”
“赢缺公子啊，这已经是天空书城最大的退让了，你是黑暗学宫领袖之子啊，你利用黑暗领域杀了我们多少人？就算这样，我们依旧让你活着，这难道还不够吗？”
“这些条件对于你们而言，完全是巨大的胜利啊。”
“这些条件对于我们天空书城而言，是前所未有的退让啊。”
“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之前对你们太过于无礼，如果你们想要在尊严上得到巨大的满足，完全也是可以的。”
然后，冷无伥长老朝着赢缺和厉阳郡主缓缓跪了下来。
“之前我对赢缺公子的冒犯，表示非常的抱歉，愿意向您赔礼道歉。”
然后，冷无伥长老深深拜了下来。
赢缺和厉阳郡主没有丝毫得意，反而头皮一阵阵发麻。
一阵阵毛骨悚然。
这种时候，真的是越卑微，越决绝，越恐怖。
“赢缺公子，刚才我提的五个条件，在你们听来或许非常苛刻。但真的一点点退让的空间都没有了，只要稍稍退让半步，我们整个代表团所有的前途都完了。”
“包括天空书城的首宗阁下，大概率也会受到圣主和长老会的严厉惩罚，大概率会失去现在的位置。”
“所以请您非常认真地考虑，最好能够去禀报皇帝陛下，好吗？”
“只要答应我们这五个条件，额外的条件，您也可以提的，比如您想要具体哪个人死之类的。”
“又比如，您想要得到宁飘离等等，这些额外的条件，通通都可以提。只要您答应我刚才说的五个条件。”
赢缺摇摇头道：“冷长老，真的不行。”
冷无伥脸色灰暗，沙哑道：“抛开所有的权术，所有的博弈，真的不行吗？真的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赢缺摇头。
冷无伥长老缓缓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了。”
然后，他佝偻地走了出去。
……
书房之内就剩下赢缺和厉阳郡主两个人。
整整一刻钟，静寂无声。
然后……
厉阳郡主缓缓道：“最终，还只能开战吗？最终整个东方世界，还是要进行大撕裂，大毁灭吗？”
赢缺陷入了沉默。
厉阳郡主问道：“赢缺，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吗？！”
赢缺望着厉阳郡主倾国倾城的面孔，道：“公主殿下，你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吗？没有做好最终大内战的准备吗？”
厉阳郡主道：“我本来以为我做好了，但一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确实没有做好大内战的准备。当然不是因为我贪生怕死，而是……事情有了变化。”
赢缺道：“什么变化？”
接着，厉阳郡主释放出所有的精神力。
赢缺也跟着释放所有的精神力，确保接下来说的话，不会被第三人听到。
厉阳郡主酝酿了很久很久。
甚至她在进行最后的思考，最后的犹豫，最后的挣扎。
然后，她缓缓道：“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绝密，甚至是天下第一绝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是第二个知道的。”
赢缺顿时口干舌燥，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然后，他缓缓道：“如果你想好了，那就说吧。”
厉阳郡主道：“皇帝陛下，和你一样。”
赢缺顿时猛地一颤。
什么一样？
……
与此同时！
在镇海侯爵府最深的地下超级堡垒之内。
皇帝伸出手，摸着这个地下堡垒的墙壁。
闭上眼睛，仿佛在寻找回忆。
然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后，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非常有趣，幸福的回忆。
足足好一会儿后，他睁开了眼睛。
皇帝陛下来到一面镜子面前。
看着里面的自己。
看着自己的面孔。
抬起头，侧过脸。
看了这张面孔好一会儿。
最后……
他伸出手，在自己的头顶轻轻拨弄。
接着……
一点，一点……
他将自己脸上的皮囊揭了下来。
一点一点。
他将自己全身的皮囊，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