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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那个狂乱的夏天余彬和所有的热血青年一样,心里都热血沸腾烧得厉害,都想到**广场喊一嗓子,都有好多的话想去跟国家领导讲。玉芳在街上找到正在跟着一大队学生喊口号的余彬,一把扯住他:

“彬伢,我听老乡们讲你现在一天到晚就知道去忙游行的事情去了,我觉得这样不好罗,以后分配工作又不会看你上街的时间有多长的。”

“那是你们姑娘伢这样想,我们男生就绝对不会这样想,”余彬用带点嘲笑的口气说。

“……我是怕你出事!”玉芳一顿脚。

“谢谢玉芳姐,你又不是太平洋的警察,管那么多搞么子哦?”余彬接过玉芳的稿费扔下她就跟着游行的队伍走远了。

对玉芳的那些话余彬当然不得会放到心上去的,如果是那个荆州女孩说,他可能会考虑一下。

木生每个月都会寄钱给他,但是钱不够用。余彬感觉自己好像永远都吃不饱饭,他的胃让他在心理上总是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半饥饿状态。妈妈的病时好时发,余彬写信让家里不要寄钱给他,但是木生还是会给他寄钱。寒暑假余彬也不回家,自己跑到武汉的一些建筑工地上做小工挣点学费生活费。

下了课,别人拿起饭碗就往饭堂里跑,余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心早就跑到饭堂去了,但是去了后就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别人在那里狼吞虎咽。他每个月都是计划好了的,一餐吃几两饭几毛钱的菜,一天吃多少,这样就能吃一个月,但是肚子对他这个计划不合作。

这时玉芳的声音就在他耳朵边响起来:“余彬,你要是没得钱用的话就到我这里来拿哦,我用钱蛮少的,老用不完。”

他心一横,真的跑到华师找到玉芳:“玉芳,借点饭票我罗。”

玉芳马上就递给了余彬100块钱。

“吃完了就到我这里来拿罗,我每个月的饭票都吃不完的,听到么彬伢。”

“我晓得的。”余彬不喜欢玉芳这种老是在他跟前充姐姐的口气。

有些东西好像是老天安排好了的,老天让占元的姑娘这么爱我,余彬厚着脸皮这样一想,心里就好受了一些。余彬想反正占元的钱来得不正,不用白不用!

这天余彬去华师找玉芳借钱经过门卫室的时候,正织毛衣的宿管员也没拦他,玉芳下楼来接他时都跟那女人说余彬是她哥哥。

走近玉芳寝室的时候,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声音不大。

“玉芳,你咋不去吃饭?又在给你那个弟弟省钱啊?”是那个长得有点胖的河南女孩。

“我不想吃,又不饿。”

“你是不是在减肥啊,有什么好减的,你其实又不肥,老娘我这个样子,刘兵还不是把我当个宝样的,天天买苹果给我吃,我吃了苹果照样吃饭去!再饿也不能饿自己!……”那女孩一口冒着大葱味的河南口音,咔嚓咔嚓边吃边劝玉芳。

“我……我这个月饭钱给我弟了,他老吃不饱。”

“我猜就是!给,吃个苹果!姑奶奶你看你这两天饿得都变了形咧!”

余彬像个小偷样蹑手蹑脚走了。他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生活费有好多都是从玉芳的牙缝里省下来的。晚上余彬在恶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坐在床上发痴。他就想起多年前他在草堆下犯下的强奸罪,想起栀子树下文凤跟占元叠在一起时两个**中间露出的金黄色阳光,玉芳那个下午挣扎起来蹒跚着跑回家去的背影。这些回忆像毒瘤一样慢慢地跟着长大,他割不掉,根本就不知从哪里下手,除非他去死,他当然不会真的去死。况且他死之前,起码占元要先死。最后余彬痛苦地对自己说,我没什么内疚的,她是占元的女儿,她又不是我妹妹。

“你这样搞真的有点卑鄙咧,你又不爱人家,却老用人家的钱。”寝室老大骂她。

“……那我有什么办法,她天生是个**。”余彬很平淡地扔出一句。

想想占元,再想想文凤和走路一拐一拐的木生,余彬就觉得自己有理由心安理得了。

玉芳打电话给占元说余彬的诗写得不错,想替他出一本诗集,占元在电话那头说:

“出那个东西搞么事哦?吃饱饭就行了。”

经不住玉芳缠,占元还是把钱给玉芳寄过来了。玉芳偷偷把余彬发表在华中师范大学校园文学刊物《摇篮》上的那些诗拿着去了一趟印刷厂,她准备把它当作余彬23岁的生日礼物。

1990年7月余彬和玉芳正式毕业。毕业前余彬只做了一件事,跟天鹅的镇党委书记写了一封信,因为不知道书记姓氏,他在特快的信封上加了两个字:书记亲启。

这个时候叶欢容已经不在城关镇政府当小小的通讯员了,他进**雁城县委机关报《雁城报》社当了名记者,虽然还只是个临时工,但足已让他欣喜若狂了。不可否认这里面有玉芳的一点功劳——她给叶欢容编发在《摇篮》上的那两首诗起了一些作用,报社社长刘明秀以前也写过“太阳出来红通通**是我们的大救星”之类的革命诗的。晚上他正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玉芳时,他妈妈给他带回玉芳寄来的一封信,这封信让他把写信的笔暂时放了下来。玉芳的信里还有一本刚刚出版的诗集《栀子花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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