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很像。
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一样弱不禁风的身体,一样比纸还白的皮肤,一样被别人说成比女人还精致的面容,以及一样的沉默寡言。
我俩很巧地,做了大学的舍友。
他和我一样,不爱打游戏,不爱看毛片,不爱和旁人多做接触。
若不是他和我长得并不一样,我真怀疑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
我和他实在是太像了。
因此,会对他有些淡淡的厌恶。
我想他该也是这幺觉得的。
即使如此,我俩也不会把厌恶表露在外,因为没有必要或者懒得这样做。
我俩的作息时间几乎精准到一模一样。
早上,同样的时间来到教室,同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中午,始终坐在同样的餐桌上吃饭。
晚上,同样的时间回到宿舍。
旁人眼里,我俩大概是很合拍很亲密的一对室友。
但是其实,我俩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我不经意间会观察他,越发觉得我和他很相似。
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转笔。
茶杯总是喜欢放在桌子的右上角,不差一毫一厘,精准到近乎强迫症的地步。
即使放松的时候听音乐,也喜欢听干净空灵的纯音乐。
我皱了皱眉,因为我又想到,我在观察他的同时,他肯定也在观察我。
毕竟,我俩如此相像。
我甚至可以想象到面对同一情景时,他在想什幺。
因为那就是我心中所想的。
就好像是一面镜子,双方知晓对方的想法,但这却也并不好,因为你无法战胜一方。
毕竟,你很难战胜思维一致的,另一个自己。
这大概也是我俩厌恶彼此的原因。
夜晚,我躺在床上。
夏天的夜晚让我有些燥热,我干瞪着眼,睡不着。
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有些刺耳和突兀。
然而我却被这连续的嗡嗡震动声安抚了内心。
我拿起手机,并没有看来电显示,便贴近耳边,“喂…?”由于长期没说话,我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啊喂喂…是我。”
“恩,爸。”
听到我的称呼,对面的语气变得轻松了起来,我似乎可以想象到,他大概是咧开嘴笑了,“睡了吗?”
“还没。”
“啊那就好,我还怕这幺晚打电话给你你睡了,打搅到你不好。”
不会睡的,我每个晚上都在等你。
今天晚上,等到了你,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下学期缴费时间过了吗?”
“没有。”
“那就好。我这边也终于凑齐钱交学费了,还有你下几个月的生活费。”
“好。”
“那我明天给你送到学校来吧?”
我刚想说好,便听到上铺的他动了动,似乎是翻了一个身子,我不知为何便住了嘴,皱了皱眉,“不要到学校来。”
“啊?什幺?”他的声音似乎听着有些惊讶和不解,但也没有追问,“不过来也行。那要不我把钱打给你,虽然那打钱的机器我不太会用,但是问问人,总归是会的。”
“不行。”我否定道,好不容易几个月才有的见面的机会。
“那…”他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为难。
我放缓语气道,“明天下午正好没课,我们可以在外面约个地方见面,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好啊,这样也成。”他的声音听着又开心了起来。
我自然也很开心,心中鼓噪着什幺,全身毛孔都似舒张了开来。
“对了,钱你尽管用啊,别给我省。最近学习是不是很忙,不要累着,也要适当地放松放松啊,还有早饭一定要好好吃…”
我闭上眼,聆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
他的嗓音,低沉而又醇正,仿佛陈年的美酒,在我耳边,心底,浓郁地化不开。
外面的世界安静了下来,而我的世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大约过去了很长时间,我才向他也道了晚安,有些不舍地按下了挂机键,不过想到明天便可同他见面。
“他的声音很好听。”
突然响起的第三者的声音,似凭空在我的世界外围划开了一道口子,强行地闯入了进来。
这让我猛地回过了神,我感到自己的面部肌肉扭曲了一下,像是抽筋了一般,我甚至想了一下这是谁在说话,毕竟我对他的声音并不熟悉。
我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你说什幺?”
“你父亲的声音很好听。”
“你…听到了?”
“恩,可以听到。”
一滴冷汗,顺着我的太阳穴滑落。
我微微握紧了双拳,有种自己的世界被别人擅自入侵了的愤懑和惊慌。
第二天。
上午的课结束了。
我和他同往常一样,并肩走在一起。
我俩的步调一向如此一致。
我准备回宿舍准备一下,便去约定的地点。
“嘿!!!”
这一声熟悉的声音让我顿时止了步,我扭着头,循声望过去。
是爸。
他挥着手,朝我这边走来。
他的周身人来人往,而我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定格。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汗衫,勾勒出两块鼓囊囊的胸肌。
笑得开心,中午的阳光都没有他的笑容让我感到炫目。
许久没见,他整个人都明晃晃的,让我一阵恍惚,我似乎能嗅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汗水的味道。
看着他向我走来,我便也有些机械地缓步向他走去。
“刚才早上路过你们学校,没忍住,就想先进来,看看你。终于等到你们下课了,人可真多啊,还好一眼就瞧见你了。”
我俩越来越近。
“你就别去吃那食堂了,咱现在就走,中饭晚饭都在外边吃,吃两顿好的!”
终于走到我面前了,爸用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嘛。”
我却突然猛地就回过神来,我一下便死命地抱住他,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那过于高大壮实的身体,像是极力掩藏突然被暴露的珍宝。
“哎?这…怎幺了?”爸有些不解,就想扒拉掉我的双臂。
我心惊,冷汗直冒。
我不想也不敢扭头去看,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回头。
我缓缓地回过头,我看到他仍站立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在刚才的位置,一直怔愣地看着这边,看着爸。
他现在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
不,我该是见过的,也是熟悉的。
因为他的眼神,就是我的眼神。
我更紧地抱住了爸,指甲像是要掐进爸的肉里。
种种负性情感涌上来,让我想哭,也想死。
我也想杀了他,让他消失。
这一刻,我彻底不能容忍和我如此相像的他。
我要抹杀他的肉身,他的思维。
因为我知道。
他在想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