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院的院门中,弟子们正在热热闹闹的讨论着囚龙山给宁绣带来的见面礼。
要说这囚龙山不亏是这武阳天下名列前茅的圣山,家底殷实,哪怕是阳山上位崩塌前,也与之难以相提并论。
这十来辆马车中所拉的货物,其中单单是银两便有足足五六万之巨,更不提各种绫罗绸缎,名贵丹药,就是早些日子大风院众人视若珍宝的凝火真阳丹也有十余枚之巨。
也就难怪这大风院众人此刻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佬一般围着那车马品头论足,眉宇间满是艳羡之色。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咱们的李世子就显然不太开心。
他闷闷的坐在大殿中,心底暗暗苦恼——这剧情怎么就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没看着薛云的笑话也就罢了,还白白输给了岳凝霜一碗生机勃勃十全大补汤。
这样的结局,李世子显然不能接受,更何况……
“要我说啊,这囚龙山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门中的弟子也和蔼可亲,一点都不盛气凌人。”
“你说咱们薛师兄还真是名号,认真的好看也就算了,拜入的师门也通情达理,宁绣姐姐能嫁给薛师兄,那可真是天大的福分。”这时一旁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却是那岳凝霜正拉着侯玉说着悄悄话。
二人显然还沉浸在今日所见的场景,并未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神情郁闷的李丹青。
“嗯。薛师兄什么都好,就是那个叫……叫莫清秋师姐好像一定要让薛师兄离开大风城……”侯玉皱着眉头这样言道。
“薛师兄走了,那宁绣姐姐是不是也得离开啊……”侯玉这样说着,脸上的神情有些暗淡。她与宁绣自小认识,自然是舍不得宁绣离开大风城,去到万里之遥的囚龙山,哪怕去到了那里,似乎是去享福的,但侯玉还是有些舍不得。
听到这话的岳凝霜都少有些感同身受,大家待在一起这么久,自然都有了感情,更何况宁绣与薛云都是大风院的“首脑级”人物,一想到二人都会离开,岳凝霜也有些开心不起来。
她在那时嘟起了嘴,有些埋怨的言道:“还不都是院长,也不知道他前十几年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名声这么臭,那个莫清秋不是说了吗,要带薛师兄离开时整个囚龙山师兄弟们商量后的结果,就是因为怕咱们院长把薛师兄给教坏了!”
“咳咳。”听到这话的李丹青再也憋不住了,他在那时有意咳嗽了两声。
聊得正欢的侯玉与岳凝霜一个激灵,也在这是发现了李丹青的存在。
“院……院长……原来你也在啊。”岳凝霜皮笑肉不笑的朝着李丹青打着招呼。
“我要是不在,你是不是准备将本院长的再数落数落?”李丹青没好气的反问道。
“那……那怎么可能。”心虚的岳凝霜小声的应道。
“我看那个叫莫清秋的家伙也是虚有其名,以为囚龙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似的!本院长在武阳城做世子的时候,那点钱,就是给本世子擦屁股,本世子都嫌太少。”李丹青咬着牙愤声说道,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了之前那莫清秋在大风城的门口,当着诸多大风城百姓以及大风院弟子说的那番话。
……
“我们囚龙山是名门正派!”
“当然阳山也是,我们丝毫不怀疑阳山的底蕴。”
“但我与门中师兄弟商议了一番,还是不认可你们这位李院长的品行。”
“所以,为了囚龙山的声望,也为了保证小云儿不会被教坏,今日前来除了代表师门正式向宁绣姑娘提亲之外,我还要带小云儿回囚龙山,这是……师父的决定!”
……
那番话出口,莫说是大风院的弟子,就是周围围观的百姓看向李丹青的目光,以李世子自认为堪比武阳城城防的脸皮,此刻想来也感觉脸颊发烫。
耻辱!
奇耻大辱!
李世子是越想越气,站起身子就要去找那莫清秋理论。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两道身影却忽然缓缓走来。
气急败坏的李世子与周围的大风院弟子在看清来着的模样后,都是一愣,纷纷站在了远处。
那到来的二人自然就是他们方才讨论的主角——薛云与宁绣。
此刻二人手牵着手,走到了众人的跟前,在众人有些紧张的注视下,薛云笑了笑言道:“我和宁绣商量了好了,这大风城……”
说到这里,薛云有意一顿,见周围的弟子们,都神情紧张的盯着他,甚是满意这样效果的薛云又才在吊足了大家胃口后言道:“我们不走了。”
“留在这里,与诸位进退与共!”
这话出口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欢呼,侯玉宁玖等于宁绣关系密切之人更是在这时激动得冲了上去,抱住了宁绣。更有好事者,大呼道:“今日的薛师兄好帅啊!”
心情大好的众人自然不会去否认这样的观点,在那时起着哄的跟着大声叫嚷起来,场面上看,甚是热闹。
唯有李世子站在一旁闷闷不乐,心底暗暗恼怒着,分明是要让这薛云身败名裂,从此他李世子好坐拥整个大风院的漂亮姑娘,却不想事情的发展出人预料,反倒让薛云的声望更高。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李世子自然也就难以开心起来。
而就在这时,青竹慢悠悠的走到了李丹青的身旁,她看了一眼将我不高兴写在了脸上的李丹青,暗觉好笑,在那时言道:“少主一定要这个样子吗?”
李丹青一愣,回头看向嘴角带着笑意的青竹,一时间并没有领会到对方意思,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的问道:“这姓薛的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破绽,难不成我还要学着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一样围上去跟着庆祝?”
青竹笑了笑,颇有深意的瞪了李丹青一眼:“那少主也不用非要口是心非,做出一副很讨厌这薛云的样子吧?”
“本世子本来就很讨厌这家伙啊!”李丹青有些奇怪的言道,随即神情古怪的看了青竹一眼,狐疑道:“小青竹,你不会也看了言真那些奇奇怪怪的书吧?”
青竹却并不理会李丹青的调侃,只是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事物,递到了李丹青的面前。
那是一封被揉皱了的信纸,上面写着些字迹隐约可见。
囚龙山山主虞眠风亲启。
李牧林之子,大风院院长李丹青拜上。
大风院弟子薛云,乃是尊上幼徒,我知尊上担忧应水郡战事,但我亦闻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云有此志,乃是山主教导有方,尊上身为圣山之主,得徒如此,因引以为荣。此次遣返,岂不背离本道,浊其赤子之心,坏其修行之道,舍本逐末,实为不妥。
应水战事固然凶险,但请尊上放心,丹青身为大风院院长,自会竭尽所能护他周全……
这信上的字迹写到此处,又戛然而止,显然是写信之人觉得不妥,又将之扔弃后的弃稿。
见了此物的李丹青脸色一变,而青竹将他这副墨阳看在眼里,眉眼之中笑意更甚。
“少主总不能说这东西不是你写的吧?你那鬼画符的字迹,在咱们大风院那可是独一档的东西,旁人就是想临摹,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青竹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丹青的脸色难看,也知道自己那些歪门邪说偏偏诸如赵二白刘言真这些小家伙还行,想要唬住青竹,那可就真的是痴人说梦了。
今日那莫清秋说明来意后,李丹青便大抵猜到了以薛云的性子决计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大风院。但那位山主又下了命令,薛云素来敬重自己的那位师父,如此一来想来薛云一定会因为此事而格外纠结。
故而李世子便回到屋中想着写上一封信送到囚龙山,虽然以他如今的身份,这份信不见得能入那位圣山山主的法眼,但多少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只是因为李世子这胸中的墨水着实少了一些,连写了数份草稿都未有达到李世子想要的水准,全都被他揉皱了扔在屋中,想来青竹就是在收拾房间时发现的。
被撞破了心思的李世子,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把抓过那手稿,赶忙言道:“小声点,这要是被刘言真见着了,又得有新的素材了!”
李丹青没好气的说道,将那夺过的手稿麻利的揣入了怀中,生怕被旁人注意到。
青竹看着李丹青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暗觉好笑,她言道:“少主有时候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在意,却非要做出一副厌恶的模样,比我们女孩子还要扭捏!”
“呸!你少主我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男人!”
“本世子专一着呢!只喜欢姑娘!而且得是漂亮姑娘!”
李丹青压低了声音凶神恶煞的言道,说着声音却忽然小了几分,他转头看向打闹着的大风院众人,嘴角忽的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而习惯了之后,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还不错……”